那数名侍女见状,却只是遥遥站在园边旁观,没有一个上前制止,似乎小女孩的身份极是低贱,可随意打骂。
小女孩蜷缩着身子,像只小动物一样伏在地上,衣衫、头发渐渐变得凌乱肮脏,沾满了泥土与糙叶。可奇怪的是,她竟然倔qiáng得很,硬是不肯哭泣哀求。
“喂,快给我哭啊!哭了本少爷就放过你!”相国府六少爷一边踹一边叫,满脸的兴奋和期待。
“是啊小贱人,你为什么不哭呢?为什么不去跟你那个丑鬼娘亲告状呢?”甄月娆并不上前踢打,只站在旁边观看,唯有殷红菱唇边勾起的一丝恶意微笑,昭示着她心底的快意。
甄漠位列相国,自然妻妾众多,连带子女也多得很。除了已经各自婚嫁的三女两子,相国府里尚余四个女孩、一个男孩。自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甄月娆当然很懂得什么是争宠,什么是落井下石。而欺负一个没有办法反抗的小贱人,正好可以让她畅快发泄。
欢呼叫嚣声中,孩子们的踢打不停,小女孩越蜷越紧,一张小脸已经贴伏到地上了,而满头墨黑长发则纠缠在糙叶间,láng狈无比。
“你们在做什么?”冰冷的话语,忽地从孩子们背后响起。
“父亲!”甄月娆一惊,马上转身,恭敬优雅的福身施礼。
“父……父亲……”三个正在拳打脚踢的孩子也连忙收手,气喘吁吁的转过身行礼。
站在几个孩子面前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身形瘦削、面目冷肃,一袭暗蓝色的华贵朝服,令他周身散发出一种浓重的权威感。他,就是当朝相国——甄漠。
他的视线自孩童们身上掠过,冷冷地投向那伏在地上的小女孩。
“怎么回事?”他皱了皱眉,淡淡发问。
即使如此,他并没向小女孩走近,更没有上前拉起她的意思,相反的,眼底尚有些隐隐的厌恶。
甄月娆在旁抿了抿唇,并不出声。
那三个孩子却开始有些不安起来,纷纷把目光往小女孩身上投去。
“父亲,哥哥姊姊们方才是和夜子闹着玩呢。”细细柔柔的嗓音传来,甄夜子缓慢的站起身来,向甄漠行了个礼。
这个任人欺rǔ、打骂的小女孩,竟然也是甄漠的女儿,堂堂相国府的小姐之一!
墨黑长发随着她的站立流散到了背后,露出一张雪白容颜,她的双眸漆黑如夜色,双唇娇红如落樱。
没想到一直不肯抬头、未曾哭叫求饶的她,竟然有一张美丽出尘的脸孔。而且,这张小脸此刻还在努力的微笑。就算是满身尘土、满头糙叶也掩不去的娇柔笑容,正对着甄漠徐徐绽开,天真又甜美。
他看着她,眼底深处忽的激起一阵暗cháo汹涌。
为什么?竟会这样相似!
这笑容……就像多年前初见“她”的那刻,一模一样。
甄漠慢慢走近夜子,目光紧紧的盯着她,可是那yīn鸷深沉的眼神,却仿佛是穿透夜子,投到了遥远的地方。
面对这样冷厉的眼神,夜子似乎有些害怕,轻轻咬住唇,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了起来。
“你叫夜子?”他缓缓开口,眼底翻腾的眸光,以一缕深思取代。
“是的,父亲。夜子出生时正值深夜,漫天星月无光,是以娘亲为孩儿取名为夜子。”点点头,她轻声回答,说完又朝着甄漠天真一笑。
她好像一点也不介意,为什么爹爹会到今日才正眼看自己,也不介意为什么他到今日才知道自己的名。
“唔。”盯着她又看了半晌,他忽然道:“如果让你过再没任何人敢欺负你的日子,你愿不愿意?”
“夜子愿意!”双眼一亮,夜子的小脸上流露出期待神色。
从小到大,她都和娘亲住在相国府的角落里,吃冷饭、穿旧衣,府里任何一个奴仆都可以随意打骂她,要是能够不再被人欺负,她当然非常愿意。
“那便要好好听我的吩咐,有半点差错,我是不会饶过你的!”天下绝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像甄漠这样的人,自然更不会对个没用的废物多看一眼。
“夜子明白,夜子以后会乖乖听父亲的话。”为了娘亲,也为了自己,她一定不能再让人欺负。
“好,从今日起,你便叫甄夜,立刻搬到凤园居住。”说完,甄漠转身便走,不再多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