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瑾摇头,“钱家绣法传子不传女,这是祖训,偏偏,钱家的男丁一代不如一代,毕竟要一个男人终日守在家里织布,谈何容易?”
她一楞,“媳妇也不传?”
“不传。但一开始并非如此,曾有一代发生有心人刻意嫁入钱家,打算在学了独家绣法后就离异,好在被早早识破,这绣法自然没传出去了。”
霍敏儿先是松口气,但也同时感到矛盾,少一个人出力,仙之彩布要多产就难了”。
江瑾握住她的手,“但就算如此,钱家的媳妇儿还是很辛苦的,尤其是你啊,少伦不曾管过家里的事,因为上面一直有他爹跟哥哥顶着,他一向过得快活,”说到这里,她忍不住轻叹一声,“一个在外làngdàng惯的人,要他把心放回家里,难如登天啊,你可得多担待了。”
“敏儿明白。”她柔顺的道。
这会儿,大大松了口气的人换成了江瑾,她露齿一笑,“这些帐本,你慢慢看,帐房管的是绸布坊的帐,可家里的所有帐,是当家主母要管的,再来,全jiāo给你了。”
霍敏儿看着婆婆迫不及待的离开,她绝对可以理解原因,这些全是一本本的烂帐,记录着钱家的花钱史。没钱就拿首饰、古董转卖,花完了再说。
喜欢什么就买,只要开口要钱,一律都给!
不够钱,还能先向钱庄除款,之后再按月偿利息。
另外,自己都欠人捐献了,还硬要造桥铺路、捐助书院,就连找大夫义诊也参一脚,标准的打肿脸充胖子。
钱少伦也是要钱大户之一,办一次赏花宴就花上万两,找来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书画家品评作品又要上万两。
翻阅帐本至此,霍敏儿忍不住摇头。她丈夫这行为看来是附庸风雅,实际上根本就是挥霍无度。
另外,他还有几名固定来往的青楼女子,其中有花魁,也有几名卖艺不卖身的清倌才女,他对她们出手也都相当大方,瞧瞧帐本里所附加的请款收据,有大一迭都是来自翠花楼、万花楼、天韵楼……
身为宝通钱庄的前当家掌柜,霍敏儿除了摇头还是摇头。钱家根本是挖东墙补西墙,寅吃卯粮,用钱观也太匪夷所思了。
看来,她得好好整顿一番,所幸公婆都非qiáng悍之人,应该可以给她最大的自由来整顿,不过,首要目标,应该从花钱花最凶的枕边人开始才是!
问题是,除了新婚后几天他有陪她之外,这几日,他又不见人了。
“来人。”
她请守在书房外的丫鬟,将府里几个资深总管请进书房。
四名老总管在钱府至少待超过二十年,对这新进门的少奶奶的身世背景可是打听得一清二楚,有人摩拳擦掌、有人心惊胆战,都好奇钱庄来的才女掌柜会怎么整顿钱家的现况。
“少伦少爷这几日都没回来?”
一开口就找老公,很正常,但四个总管很尴尬,沉默不语。
“说吧,我不会跟他说是从你们口中得知的。”
既然有保证,四人倒是知无不言。
所以,她明白了她的丈夫只做了几天的好丈夫,就又恢复过去夜不归营的荒唐生活。
而且,也如她婆婆所言,钱家过去是由少伦的大哥、大嫂在持家,他是无忧无虑的小少爷,日子是过得快活无比,未曾管过家里的事。
难不成到花街柳巷逮人吗?那太荒谬!
在让四名总管离开后,她吐了一口长气,步出书房,不自觉的就往西院走去,也不意外的,就看到钱牧廷一人独坐凉亭中。
这个家说来,他是她唯一一个随时找随时可看到的钱家人,只是小小年纪就孤僻得紧,她不忍心,只要有空,都会过来晃晃再走。
“少奶奶,用午膳的时间到了,老爷、夫人都不在,所以--”
“就拿来这里吧。”她边说边走向凉亭。
又是她!钱牧廷看到她,只是点点头,但没有起身,意思是不欢迎她。
“我们一起用餐吧,两个人也热闹点,你觉得怎样?”
他瞪大了眼,看着她笑咪咪的在他对面坐下。
“他没反对,好,就这么决定了。”
他傻眼,而丫鬟楞了楞,但在少奶奶挥手催促下,还是连忙差厨房将午膳往小小少爷的西院送来。
只是,用餐时间静悄悄的,如果连霍敏儿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