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知拉来一张椅子绕过桌子,正对着他坐下。中间没有大桌子相隔,两人距离很近,他无端地更紧张了。“到底——”
“你在加班?”
“没有。你又待这么晚gān嘛?这么晚对女孩子来说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他的话连自己听来都可笑,眼前的小不点又回复少年打扮,而且NOW!因为这行业重机密,保全简直滴水不漏,从来也没出过事;加上这里又数市里最繁华地带,外面还在喧嚣热闹着呢,哪里危险了?
“不是加班,那你在gān嘛?”
他一滞。这小子问话还是一样一针见血、直击红心。
他整晚杵在笔电前,一个网站晃到下一个,像个游民没个歇处。“也没gān什么。”
一个问题忽然浮起。“你……又变回男装了吗?”他从那天后看到的她都是女装啊!实在非常不习惯,他总得提醒自己别瞪着大眼死盯着她瞧。
“那倒不是。为了来找你才穿的。”
“啊?为什么?”他吓一大跳。
“方便说话。”她嘴角半勾。
他不懂,眼睛往编辑厅一扫。“姓牧的呢?”提到这个心绪就无端低了一分。“在楼下等着,”她摇头,“他的论调跟你一样,把这附近说成战区似的危险。”
姓牧的,算你有绅士风度!房凌光在心里说,给小不点空间,也不忘守护。心qíng最近就是这样,总是苦苦的——羡慕、嫉妒、佩服、自惭、祝福、失落,全部加起来,就是这样的心qíng吗?
“你有事找我?”他还是不放心,很快在她全身扫一眼,不敢细看,主要是看有什么不对劲,好像没病也没伤……
“你上次的伤呢?”
“早就好了。”她很快说:“只是想跟你谈谈。”
谈谈?他心跳有些不规律,第一个想到的——“小不点,我以前对你很不客气,一直没跟你道——”
她举起手截断他。“我也没客气过。”
“我有在改了。”这话一出口,自己也吓一跳。他什么时候变得不再……朋友常形容的“臭屁”?他现在听来简直是虚心受教。
“在你面前我就变得不正常。”他低声说,半似自言自语。
“我知道。你觉得我很奇怪。”
“也不是奇怪,就是……”是怎样他又说不上来,愈想就愈是无解。“没关系,我们都是会被奇怪的人所吸引的人。”
她的话像在他心里重重敲了一下,他怔怔看着她。
“你,我,牧洛亭,都是这样的人。”她思考着顿了顿,“也许优年也是。我们都是在做‘探讨人心’的工作,所以会被特别奇怪的人吸引。”
原来……她的确看到他了,感受到他乱七八糟的行为底下,连自己都厘不清的心意?
他仍不知该说什么,心紧紧的,喉头也紧紧的。
“房凌光,”她忽然伸出手,“你一直在关心我。谢谢你关心我。”
他自动回应地握住她的手,纤细瘦小却结实、长了茧的手;先是怕握得太紧而完全没使上力,她却有力地握紧,明明是小到被他的手整个包住,那力道却像是她在保护、安慰他,也传达了深深的感念。他咽下喉中热热的哽塞,紧紧回握,许久,许久。
当她终于放开,他忙不迭也松手。接着他忽然瞪大眼指着她。“小不点,你……你会说话!”
她给他的一眼,明显在说:废话。
“不不不,我是说……你今天说了很多话!”他满脸惊异。
她微笑。“我也在改了,以前说话很故意,太过自我,现在会试着见人说人话。”
房凌光慢半拍才笑。她的意思是……见鬼还是只会说鬼话?他忽然同qíng起下一个她要“教育”的对象。
“那你觉得……可以把我当朋友吗?”他期待地问。
她点头。“可以试试。”接着又笑,“当我是男的或女的朋友都行。”
心里那个紧绷的结似乎松了些,房凌光看着那年轻得该死、又美得罪过的脸,觉得小不点还是当男的好,这样他会比较快习惯,说不定有一天能跟像姓牧的一样,互称死党,勾肩搭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