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哥以为离开台湾就能离开痛苦记忆,可是他心中的伤口始终无法痊愈,于是绕了地球一圈又回到台湾。”
“谈谈你的姊姊吧。”贺钧棠凝视叶梓亮。
事实上,在很多年前他已经从阿灿身上知道亮亮和明明的所有故事,他知道一个可怜的小女孩,因为深爱姊姊却被母亲痛恨,知道叶梓亮的喜怒哀乐和隐藏在开朗笑容下的哀愁。他都明白的,但是现在的叶梓亮需要被倾听,而他愿意扮演倾听者。
“那个夏天,是我们家最快乐也最痛苦的一段经历。姊姊顺利考上最好的医学院完成妈妈和自己的梦想,并且可以和苏大哥继续当同学,这是天大地大的好消息,可却也在同一个暑假,姊姊也被诊断出罹患白血病……”
确诊那天下午,她抱着叶梓亮狠狠痛哭一场,第二天在天未亮之际,带着行李离家出走。
那个早上,叶梓亮在姊姊房间里的落地窗往下望,视线穿过桑树叶,看着姊姊毅然决然的背影。
叶梓亮没有叫醒爸妈,因为她知道,这一趟路会是姊姊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
即使妈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打遍所有同学电话都找不到姊姊,叶梓亮猜出姊姊的下落时,她知道却不肯说,因为相信在那个时候最能够安慰姊姊的人,不是爸爸妈妈或自己,而是苏大哥。
晚上她打苏启然的电话,确定姊姊平安,一个星期后姊姊回家,她对妈妈说要接受治疗。
叶梓亮永远不会忘记姊姊当时的表倩,那是下定决心,是相信自己会成功,是打算用尽所有心力的决然,所以叶梓亮很高兴,她把自己的零用钱买烟火,她要庆祝姊姊即将到来的成功!
叶梓明消失的那个星期,于他们而言是个谜,没有人问姊姊到底去了哪里,今天苏启然为她解密了。
那天清晨,叶梓明去找苏启然,拉着他玩遍阿里山、日月潭、杉林溪,他们在不同的度假小屋里不断偷尝禁果,他们假装是一对夫妻,老公、老婆互唤,叶梓明对苏启然说:“我不要到死掉,连上chuáng是什么都不知道。”
苏启然回答:“你不知道的事太多,我会一件件带着你去尝试。”
正是这句话,让叶梓明在每次疗程结束养好身子后,就要去“一个人的旅行”,古湘屏qiáng力反对,但叶秉华似乎隐约猜出什么,阻止了妻子的反对。
他说:“你已经控制明明十八年,如果这是她人生最后的旅程,难道不能让她用自己的方式走?”
这句话让他们在叶梓明离开家后,大吵一架。
因为古湘屏认定,这不会是女儿最后的旅程。
苏启然带着叶梓明看遍台湾美景,尝遍台湾美味,也做了无数次她连想象都不小敢想象的冒险。
叶梓亮说了很多,说了很久,说得诺诺累得睡着了,炸jī掉在地上,嘴角沾满油。
叶梓亮帮他把嘴巴擦gān净,贺钧棠把他抱回房里,叶梓亮不爱gān净,所以不整理桌面,她又跑到厨房从冰箱里面拿出啤酒打开,等贺钧棠回来时,她已经喝掉半瓶。
侯一灿说过,叶梓亮不能喝酒的,一喝酒就会变成疯子。
但是今晚……贺钧棠不打算阻止她,因为他知道她的脸在笑,心却在哭。
他坐在她身边,也打开啤酒轻轻碰上她的瓶子,仰头喝一大口。“还想说故事吗?”
“很想。”
她没有办法对苏大哥讲述姊姊的故事,因为他知道的姊姊比自己多更多,但她需要一个倾听者,在今晚,在她去看过姊姊之后。
“那就说吧。”他把她圈进自己怀里。
“血癌整整折磨姊姊两年,刚开始姊姊信誓旦旦说她一定会康复起来,她qiáng忍痛苦,咬牙整理行李和苏大哥出游,回到家里,她会关起门悄悄地和我分享这个新旅程,满满的相簿,满满的姊姊的笑脸。
“你无法想象我有多感激苏大哥,看着那些照片时,我真心相信姊姊一定会痊癒.
“苏大哥定下一百趟的行程,他告诉姊姊,“等我们把所有的地点通通玩遍,你的病就会痊愈。”姊姊却说:“等我们走过所有的地方,我这辈子就没有遗憾了。”
“苏大哥反对,他说:“走完这一百趟旅程,我还要定下一个一百趟。”
“我无法形容,姊姊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有多幸福,那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画面,可惜最后姊姊并没有走完,她被疾病折磨得再没有力气享受下一段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