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饿了,豹儿们也饿了……她自己疼得紧,倒不觉得饿。小身子在庙内转啊转,一心要找吃的来喂饱大夥儿。
破庙虽破,倒是五脏俱全。有桌几、有火炕、有锅盆,後头还有口井。稻糙堆旁几包东西,她打开来看,竟是些冷硬的馒头和生菜,和一大捆野猪ròu。
她手快地煮熟了菜,把馒头也热了,本想烤些ròu,回头看一眼师父,又改变主意。生猪ròu提一半到庙外,黑豹立刻围上来。
「乖乖,不可以抢。」
生ròu平分五份,她颇有威严地用小手指了指猛shòu,像私塾先生对学徒jiāo代。
黑豹们偏头看她,喷了喷气,算是小小抗议,低头吃了ròu。
「真乖啊。」
余儿笑起来,转身回庙内,看到师父正盯著她瞧。
她呛了声,笑容赶紧收起。
师父真的……好严肃哪。她已经不怕那些白牙森森的黑豹了,但可不敢说不怕师父。
师父倒是没有再纠正她的叫法,这点就让她心满意足啦!
煮饭可是她的拿手绝活,不到半刻便端菜上桌,把竹筷破碗也都摆正,恭恭敬敬向师父一揖。
「师父,请用饭!」
列忌觞落座小小的木桌前,看了看香味满溢的菜和馒头。
「你的份呢?」
她煮了大约只够一人吃的食物,不确定师父的食量如何,所以抓了在佑善居帮姥姥们烹煮时相当的份量。
「我?呃……若师父有吃剩的,再给我好啦。」
那些食物大概还能再吃个三天,她可不想làng费了。
「你没痛死、没磕死,就以为不会饿死?」
她缩了缩头。师父说话真是不饶人耶,她总觉得自己无话可答,就算再有理由也会听起来狗屁不通。
「呃……」
「你先吃。」
啥?这、这、这她哪敢?
「师父!我没关系,您吃就好!」
「已经开始不听话了?『师父』这两字,敢qíng是叫著好玩的?」
小颈子再缩的话,就要没颈子了。但余儿眼一溜,心又忽然飞扬。
师父的意思……不正是认了她吗?
哎呀!她眉开眼笑,挤到师父身边坐下。就这一张破板凳,摇摇yù坠,她紧捱著列忌觞,一时高兴得忘了礼数。
「那徒儿和师父一起吃!」
她用竹筷夹了一点点菜,夹入半个馒头中,把其余的又推回列忌觞桌前,就囫囵吞食起来。
没人真正教过她礼数规矩,她除了听师父指示,就是照著自己心意做了。
列忌觞嘴角奇异地抽了下,终究开始进食。
庙里庙外,不能说都吃饱了,但其乐也融融——至少有一个人是这样觉得啦。
身子的痛,似乎变成了可以忽略的小麻烦。自离开佑善居之後,余儿头一次感到……快乐。
真的好快乐啊,有师父作伴、有豹儿们如宠物,还可以安心活著了。
小小的心头上唯一的惦记——
师父说他不会死……但为了救她,究竟赔上了什么?
晚饭过後,余儿兴高采烈地收拾碗筷,洗洗刷刷的,要不是怕师父瞪人,早就哼起曲儿来了。
夜色来得快,无顶的庙霎时黑了。看不见外头的豹儿们,倒是可以听到它们的打呼声。
师父本在打坐,她有样学样,以为自己会无聊到打瞌睡,突然听到师父起身。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到的,师父明明行动从来无声,但她硬是感觉到了,睁开眼来。
「走了。」
简单两字,她却明白是要她跟著走,乖乖起身,踏出庙口才忽然想起——
该不是……又要去收人命了?
她陡地止步,心口突然剧痛,方才打坐麻掉的身子,忽又传来撕裂之感。
她半弯下身,痛得直抖,忍住没有发声。
列忌觞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又重新举步前行。
她不想去!不想去看人断气……
这样的念头,却止不住自动跟上师父的双脚。
紧紧捣著心口,眼睛发烫却无泪,稍早那份幸福无比的感觉,此时已无以追寻。
好痛……好痛……
为什么师父会是冥界的神仙呢?
「余儿。」
列忌觞脚步未停,声音沉沉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