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食郡主_作者:陈毓华(10)

  除此之外,这些人还使劲使唤兄妹俩。

  荣蕙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要gān的事可多了,扫院子、捡柴禾、打水、做饭,还得帮忙照顾三岁大的堂妹,现在又多舒婆娑一个病人,舒婆娑不能动弹的那两天,都是她来替舒婆娑擦身体、喂药、喂饭,每天承受风chuī日晒,有gān不完的活,却吃不饱、穿不暖。

  至于荣戎,平日除了上山也不得闲,要给他们家仅有的一亩地施肥、浇水,要拔糙、开垦菜园、修理农具,这些都是他的活儿。

  祖父母的口粮要是给得不及时,兄妹俩就靠那亩田地中的小麦、玉米和别人换点油盐与米吃。

  或许是平日没有人会和荣蕙说话的缘故,一见舒婆娑醒来,这小姑娘就一股脑地把什么话都掏了出来,简直就是个小话痨,所以舒婆娑对于这对相依为命的兄妹也算有了那么点粗浅的认识。

  基本上,花氏是把二儿子荣老二的家当成自个儿的,想来就来,门闩着也没用,她能用大嗓门叫得整个村子的人都听见,bī人开门。荣蕙脸皮不够厚,不敢将她挡在外头,而荣戎三天两头不在家,这个家不就是由她拿捏,她爱怎样就怎样。

  花氏一得知荣戎从河里捞了个人回来,就上门来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孙子骂了个狗血淋头,骂他自己都养不活了还救人回来,不自量力,要有那把力气,怎么不多上山打些猎物回来,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荣蕙也遭了池鱼之殃,花氏指桑骂槐地骂她是赔钱货、死丫头,骂得她泪眼汪汪,抬不起头。

  然后花氏无视兄妹俩的阻拦,闯进房间瞪了舒婆娑一眼,见她要死不活的模样,呸了声,甩头骂骂咧咧地走了。

  事后荣蕙拍着小胸脯,一副“妳晕得好”的表qíng,笑道:“幸好婆娑姊姊妳不醒人事,要不然不知道我祖母会做出什么事来。”

  舒婆娑被荣蕙逗得莞尔,原来不醒人事也算一桩好事,这小丫头也太可爱了。可惜她家就姊妹俩,没有这般年纪的小妹妹。

  一想到舒婆舞,她脸色就沉了下去。

  第二天,她刚勉qiáng自己喝了半碗薄粥,花氏又过来了,劈头还是臭骂孙子怎么还没把人弄走,要是闹出人命谁负责,另外还追究荣戎哪来的银子请大夫,要是有多余的钱,怎么不拿来孝敬她这祖母等等。

  她那聒噪的嗓门让舒婆娑想到下蛋的母jī也是这么吵。

  原来花氏会知道此事,是因为她大媳妇周氏从别处听来的,回来就在婆母眼前叨叨絮絮的念了半天。

  这请大夫,不就得花银子,那两个穷鬼身上哪来的银子?莫非是背着她藏起来的?

  所以花氏一早又过来了。

  荣蕙受不了祖母的谩骂,没义气地撇下荣戎,自己溜到舒婆娑这里来避难。

  只是小丫头一脸做错事qíng的歉疚表qíng,“都怪我不好,祖母来得匆忙,我来不及把姊姊晾在外头的衣服收下来,让祖母看了去,怎么办才好……”小丫头烦恼得双手都绞成麻花,小脸蛋也皱成包子。

  “看就看了,难道看见就是她的了?”

  荣蕙很老实地点头。

  这到底是什么人家?土匪还是qiáng盗?舒婆娑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气。

  花氏不到片刻就不客气地推门进来,她头发半白,长着一张马脸、一双三角眼,吊梢眉,带着一种天生的尖刻,手上还勾着舒婆娑换下来的衣裳。

  她不敢用自己粗糙不堪的手指头去碰,要是刮坏了那比发丝还要细的丝线,衣服不就不值钱了?

  花氏活到这把年纪,从没见过这样的料子与款式,那软烟罗褙子在阳光下宛如碧霭在翻滚着,一整身梨花白绣百鸟穿牡丹的宽袖襦裙,百鸟有各种姿态,活灵活现,虽然说有几处地方破损,但仍是值钱的玩意儿。

  能穿上这身衣裳的人绝对不普通,因此在还没摸清舒婆娑的底细之前,花氏面上客套了三分。

  她那日见到的舒婆娑病恹恹的躺在chuáng上,但今日已能靠着炕上的被褥坐起,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乌丝跟上等的黑绸没两样,用一根荣蕙母亲留下来的缺齿枣木篦固定住,身上穿的也是荣蕙母亲的旧衣裳,双手拢在袖子里,寒酸的穿著,偏偏举手投足透着一股贵气。

  花氏明白,气度是他们这些泥腿子一辈子怎么学也学不了的,这些能上台面的东西,需要日积月累的浸润才培养得出来,加上那细嫩得彷佛能掐出水来的肌肤,五官jīng致得让人说不出话来,她再没眼界也看得出来,这绝对是京里矜贵人家的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