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拿回卖身契,成为良民。她以为自己这辈子了不起就是老死在长公主府,从丫鬟做到嬷嬷,侍候郡主一辈子。
但世事难料,她完全没想到心肠这么好的郡主会让她脱离奴籍,还给了她一份别人想得也得不来的活计。有了这份活计,将来不论她有没有良人可以倚靠,她都有办法养活自己,活得理直气壮。
事qíng决定之后,玉珪回到厨房,想到郡主对自己这么好,打算再度好好给郡主补一补。
郡主婚事huáng了,还受到那么大的惊吓,这些日子她看得出来,郡主的身子受到了影响,小日子一来就会痛不可当,又不许她们把事qíng捅到长公主面前,她只能多炖些补血行气的药膳郡主吃。
她心里不忿,叨念过把自家郡主害成这样的延平郡主,可郡主只是揺揺头,于是她明白,自家主子是把延平郡主当成不存在,完全无视延平郡主,所以连提都不想提。
苦于感恩戴德的心态,玉珪把自己十八般手艺全使了出来,煮了一大桌菜,三十几样菜肴完全没有重复,让长公主府的几位主子一个个都吃撑了,尤其是舒牟然,吃得小肚子滚圆,连走都不会了,瘫在罗汉chuáng上哼哼唧唧。
至于舒谈、宁馨长公主和舒牟晏、舒婆娑,饭后只能猛喝香茶消食。
难得一家人同桌用饭,谁也没有不识趣地提及舒婆舞。
然而宁馨长公主的慈母心很适时地发作,“要是舞儿也在就好了,一家六口,现在缺个角……”
舒婆娑把脸埋到茶盅里,闷不吭声。
舒牟晏也没什么话要说的,倒是舒谈递了个眼色,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见没有人附和她,宁馨长公主面色不豫。
舒婆娑心里暗忖,都说自家人哪来的隔夜仇,但就算是自家人,有些怨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去的。她要是能这么容易地忘记妹妹做过的蠢事,她就不是人,是圣母了。
舒牟晏适时地转开话题,他和舒牟然cha科打诨,怡如其分地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很快又把气氛圆了回来。
一家人和乐融融地聊着,不料宁馨长公主一听说舒婆娑要让玉珪去珍馔居帮忙,还把身契发还给她,没什么经过考虑的话就出来了——
“难不成府里少了你吃、少了你穿,非得让你一个皇家郡主去挣银子不成?居然还让自己的丫鬟去cao持。”
“娘,玉珪的厨艺好,放在府里是大材小用,所以女儿想把她放到铺子去,没道理珍馔居对面的云客来酒楼那么赚钱,我们却输给人家。”
宁馨长公主瞄了眼自回家后,主意就一日多过一日的大女儿,仍不苟同地道:“那丫头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但是让一个丫鬟去管铺子怎么行?你这里要是没有人手,我另外派两个管事去就是了。”
那玉珪就是个奴婢,去处她并不在意,但铺子是什么?那是得招呼客人、迎来送往的地方,哪是一个丫头能胜任的。要是别人知道她长公主府的铺子是由郡主与丫鬟胡乱经营,那脸岂不是丢大了,她不赞同。
何况府中的管事一大堆,养这些人做什么?难道是当祖宗供着吗?有什么事让这些人去处理就够了。
舒婆娑深知她母亲的为人,母亲是金枝玉叶,矜贵的长公主,眼光自然与皇家相同。对母亲而言,她乃堂堂郡主,可以过问铺子的事qíng,毕竟那是她的嫁妆,但是要出手管理?不可能。
士农工商,商排最末,一个皇家郡主怎么可以去做这种事qíng?这比她去偷去抢还让母亲没颜面,且母亲也不相信她一手调教出来的玉珪有什能力。
舒婆娑蹭过去,亲热地搂着宁馨长公主的胳臂,偏着头娇笑,“娘,您可以不相信别人,但是女儿的眼光,您怎么能不相信?”
“你这是在替她打包票?”宁馨长公主斜睨着舒婆娑。
“女儿这会儿嫁人没嫁成,整天待在府里不就闲着吗?铺子是娘给我的,在您手里的时候生意蒸蒸日上,哪能到女儿手里就不像话,人家会说凤凰窝里生出只乌鸦,堕了您的名头,女儿不想丢这个脸,这才赶紧让玉珪去帮我打理珍馔居的生意。”说服娘亲不难,只要顺着她的毛摸就行了。
宁馨长公主脸色稍霁,显然舒婆娑这番话她还满受用的。她用手指戳了戳大女儿的头,“你这丫头,不说话的时候急死人,要是有心,说的话又甜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