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周过去,夏晨创带来了一支口琴,还是那支经历了太多岁月的,安静的鉴证着一切的,他唯一留下的,他父亲的遗物。
缓缓的,口琴中传出一曲旋律飘渺的《寂静的爱》,悦耳的音符飘dàng在整个空间,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
周围病房的家属和病人都到许若星所在的这一间病房来观望,没有一个人来制止他,因为此刻,所有人都已经听得如痴如醉。
那一年江竹山的观景台,两辆自行车停在八角亭外,亭内,夏晨创和许若星并排坐在木凳上,眺望着远处的秀丽风光。
许若星忽然回过头盯着夏晨创,“阿创,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吗?”夏晨创低头凝思,“我就想好好的活下去。”
许若星拿眼瞅他,“你就不能好好回答吗?”
夏晨创笑而不语,“你呢?”
“我啊。”
许若星仔细思索着,雪白的肌肤迎着阳光,微风拂过她的发梢,她仰起头眯着眼睛眺望着远处蔚蓝色的海面,嘴角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就像当年海子的诗里说的那样,我想有一座房子,面朝大海,chūn暖花开。”
夏晨创chuī着口琴,回忆着往昔,双眼溢满了泪水,他在心里呐喊,“醒来啊若星!快醒来啊!你一定会醒来的!我一直都这么的信任你!”
许母已经泪水决堤,她含着泪,冲出了病房,她不能承受这样痛苦的打击,孩子啊,你可知道,这世界还有这么多爱着你的人,你怎么能忍心丢下我们?你怎么能忍心?
守护在许若星病chuáng边的第三个月,早晨睡在陪护病chuáng上的夏晨创醒来后,就去开水房打水来给她擦脸,却意外的在她的眼角发现了一滴泪,他很紧张,这是他守护她那么久,第一次看到她做出了反应,他急忙跑去叫医生。
宋医生和值班护士急匆匆的赶来,他认真的给许若星检查各项体征,可是到最后,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患者,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她的呼吸系统已经衰竭了,你们,尽快安排后事吧。”
夏晨创呆立在原地,三个月来的日月坚守照顾,已经让他憔悴得失去了人形,他佝偻着背,满脸的胡渣,双眼失神的看着病chuáng上一动不动面颊凹陷的许若星,内心的伤痛,像被一道堤坝堵在了胸口。
他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颤抖着,“她,又要离开他了,这一次,她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许若星的父母眼看着他们唯一的女儿就快永远的离开他们,捶胸顿足悲痛万分,许若星的妈妈更跌坐在地,失声痛哭,许若星的爸爸蹲下身,安慰着她,“绍恩,这是若星的命,是她的命!”
悲伤,充斥着整个病房,就连chuáng头鲜艳的花朵,也变成了黑白色的。
许若星的父母已经去联系火葬场,夏晨创静静的坐在病chuáng旁,凝视着她苍白的容颜,她还那么年轻,她原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原本,会和他幸福的过着平淡的生活。
夏晨创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庞,那么甜美的模样却仿佛冰冷到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起身,拉开了厚重的窗帘,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太阳,它用它的温度,毫不吝啬地给大地每一个地方带去温暖,唯独,没能照进他已经寒冷的心。
夏晨创将骨瘦如柴轻若薄纸的许若星移到轮椅上,将她已经无法自主支撑的头,靠在轮椅背上,他替她梳着日渐稀少的头发,把她推到了窗前阳光可以照到的地方,让她最后感受一次这人世间的温暖,到了另一个世界以后,一定会很冷,很冷。
时光仿佛就此停滞,世界变得如此安静,安静到,耳边只能听到窗外微风chuī拂着树叶,唦唦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里突兀的响起了刺耳的声音:
嘀————————————————
轮椅旁的血压仪和心电监护仪同时变成了两道一绿一红的直线。
夏晨创缓缓蹲下身,将许若星的氧气面罩取下,在她的苍白毫无血色的薄唇上,轻轻一吻,起身走到她身后,和她一起闭上眼睛,面朝阳光,让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阳光,在他们身上镀上了一层金子一样的光芒。
他沉吟着,“若星,不要忘记,你曾降临的,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