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沉渊_作者:四木(367)

2017-08-03 四木 古代言情

  老军医随军行医多年,却是看着左迁在马背上长大。浑身是血的儿郎将身上带了如此文墨气息的画册,即使是驽钝之人,也能看出左迁心中有记挂的事了。

  老军医叹道:“如果不打仗,这个孩子恐怕还在想着心尖上的人,和她留在家里写写字赏赏花,过些快活日子。”

  叶沉渊哑声道:“外敌不除,何能成家。”

  老军医再叹:“殿下待左大人一向亲厚,如今看他落得这个样子,也心痛吧?”

  叶沉渊默然。

  他待左迁又何止亲厚?

  他在左迁身上,总是看到了一股勇往直前的劲头,尤其是那晚左迁跪在地,苦苦哀求他赐婚的模样,长久留在他心里。

  十年前,是不是也有一个人像左迁那般,跪在刑律堂前,苦苦哀求别人成全她的姻缘?

  他不敢想,立刻首肯了左迁的要求。

  得到赐婚指令后的左迁,日日露出喜色,愈加温文可亲,问他偷笑什么,他还会腼腆地低下头。无论怎么看,左迁都像是隔壁邻家走出的朴实儿郎,倒不像出自尚书世家的公子。

  只因他的心底,存了一抹温柔的绮色,引得他盼顾将来。

  这样的儿郎,若是浑身是血了无生气躺在军衙里,与他的期望多么不相适宜。

  “殿下准备好了么?”老军医的呼唤遏止了叶沉渊浮起的心痛感。

  “拔箭。”

  一声令下,老军医熟络地拔掉断箭,用焐得温热的金创药糊住左迁创口,防止血崩。待细细包扎之后,他才向叶沉渊jiāo代道:“左大人全身上下三十七道伤口,靠近左胸的那处是致命伤。能不能活过来,只能看他后面的造化了。”

  说罢,老军医拱拱手,不去看叶沉渊的脸色,走出了军衙。

  叶沉渊吩咐一众副官好生照顾陷入昏迷的左迁,再唤进从太子府里征调出来的车夫,说道:“取我铠甲与长枪来。”

  车夫也是行伍出身,自青龙镇叶府外随侍以来,陪着叶沉渊南征北战了七年。近三年,叶沉渊加冕为太子,他才一并卸了征讨的差事,敛住手脚,做了一名不起眼的车夫。

  军衙众人马上跪地劝求:“殿下不可亲身上战场!属下愿意替殿下出征!”

  此后哀求之声络绎不绝,用种种缘由阻止叶沉渊亲自征战。国已无君,太子若是再有闪失,对于华朝子民来说不啻是巨大的打击。

  叶沉渊唤众将起身,从容脱去常服,换上战袍,再穿戴好一副黑金铠甲。车夫双手捧上一柄擦得锃亮的长枪,冷气流转,刺得在场众人眼前发颤。

  叶沉渊的长枪造型简朴,无任何装饰或者徽纹,枪头尖锐,两侧各有勾戟托座,可卡住人骨迫其放血,端的是霸气凌厉。

  如今,他披上战铠手持战枪,亲自驱动十万大军,下令血洗鸦翅坡。

  ☆、浴血

  夜幕下的鸦翅坡宁静得可怕。

  叶沉渊的御用车夫丁武带夜行队伍摸上山坡两侧的树林里,趁着西风突起之时,放火烧山。北理守军本在树林里安置了弩桩与守兵,听到树梢上的铜铃大响,就知道有敌人偷袭。他们迅速反应,发动了箭弩攻击。只是丁武身手过于矫捷,攀附在树上,如同猿猴一般,腾起跳跃一番,就能破除方圆数丈内的暗桩。随丁武出战的夜行军是一支死士队伍,且军令如山。在丁武战刀督促之下,他们用ròu身拼掉其余的暗桩,确保后面的弩车队伍能顺利登山。

  大火烧了整整两个时辰,耀得夜空通亮。

  城池里的北理守军披甲待战,另有后勤兵抬来水龙扑灭烧到了跟前的火舌。全城兵马统帅谢照心知这是华朝战法的先声嚆矢,当即下令,加固城池两侧防御,提防敌人据高qiáng攻的行为。

  火势蔓延之时,叶沉渊已带兵陈列在城门前,人马衔枚,稳伫不动。队列末尾,分出两股cháo水般的步卒兵,推着碌碌作响的铜轴弩车qiáng行登山,即使有前锋队未扑灭的残火烧到了他们的铁甲上,他们也不敢后退一步,只顾着将qiáng弩发she出去。

  顿时两侧山林箭如雨下,仗着风势,裹着火油,尽数扑向底下的城池。

  北理守军先前搭建的藤甲楼被攻破,燃起熊熊大火。后勤兵慌忙调转水龙喷口对准火焰,另有甲兵冒死爬上楼梯,将长盾竖起,抵挡一时的箭弩攻击。

  甲胄未除的聂无忧找到城上发号施令的谢照,扯住他的手臂道:“谢郎,箭弩穿透力太qiáng,再死守这座城,就要做了瓮底的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