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颜面,安国梁几乎不允许安雅出门的,原本就安静的女孩变得更沉默了。有点儿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胎教有多重要,而安雅郁结难舒,整日眉头不展,心事重重,自然日渐消瘦了下去。晓冉是早产的,早产加难产,大人和孩子都很危险。
当医生出来询问家属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时候,安国梁自然是要抱住安雅的。许是天意弄人吧,最后活下来的却是安雅。他哭着质问主治医生,医生除了一脸歉意,说不出半句。本来是要保大人的,却没想到病人血崩了,根本救不回来,好在孩子从母体中取出来之后奇迹般的还有气息。
弥留之际,安雅的脸上几乎没了血色,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手抚摸着刚刚出世的孩子,她真是小啊,才五斤中,还是皱巴巴的模样。“大哥,嫂子,你们看我的宝宝,怎么这样丑呢,一点儿也不像我。”当时,她已经是入气少,出气多了,却还在说着玩笑。
安国梁一个大男人,却止不住痛哭流涕,他紧握着安雅的手,声音哽咽着,竟说不出一句话。倒是陆婉边哭边回着,“小孩子生出来都是这样的,我生程远和凌远的时候,也都是这样。等她慢慢长大,就会像你一样漂亮了。”
“是吗?”安雅目光专注的凝望着身边的宝贝,眸中含着剔透的泪珠。“可是,我等不到她长大了。”安雅的声音极淡,又带着苦涩。她抚摸着刚刚出生的婴儿,竟是这般不舍。她给了她生命,却没有能力抚育她。
“大哥,你说我的宝宝叫晓冉好不好?黎明破晓,清晨冉冉升起的太阳。”安雅哭着问道。
“嗯,好。”安国梁抹了把脸上的泪。
“大哥,请你答应小雅最后一个请求,帮我好好照顾晓冉,让她可以像普通孩子一样长大。”安雅的声音越来越轻,显然是即将耗尽生命。
“好,大哥答应你,大哥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能好起来。小雅……”安国梁半跪在chuáng边,声泪俱下。
安雅微弱的笑着,那样的释然。死对她来说,似乎一点也不可怕。“这样,我就放心了……”她说完最后一句,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但唇片有轻轻颤抖了几下,发出几声微弱的嘤咛,然后,失去了气息。
安国梁痛苦的靠近,将耳朵贴在她唇片,才勉qiáng听清,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低低的唤着一个名字——继霖。
“小雅,小雅!”看着一旁的机器上,心电图像变成一条直线。安国梁痛苦的喊了声,转而又看向一旁的医生,苦苦哀求,“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妹妹,你救救她吧,她才二十三岁……她还那么年轻……”
“对不起,您节哀吧。”医生无奈的摇头,吩咐护士给病人盖上雪白的单子,推了出去。
刚刚出生的婴儿,似乎也感觉到了母亲的离世,在亲舅怀中嘶声力竭的哭嚎着。
……
即便事qíng过去了二十几年,响起当初的那一幕,安国梁仍然抹了几把眼泪。晓冉坐在他身边,安静的倾听着,她紧低着头,没有bào露任何qíng绪,泪珠却一颗接着一颗打落在白皙的手背上。
安国梁从锁着的柜子中取出一只檀木盒子,古朴的雕刻,看样子是一只首饰盒。他递到晓冉手中,对她说,“这是你妈妈留下来的,里面是她的日记和几张照片,上面有那个男人。如果你还想知道什么,就自己看吧。”
安国梁说完,起身走回屋内,或许,他也需要时间来平复心绪。
晓冉一个人坐在寂静的客厅中,迟疑了许久,才颤抖的打开了盒子。她认真的翻看着日记,一页又一页,从最初相遇开始,都详细的记录着,安雅的字好似一首美丽的写意诗,又暗含着凄苦与悲伤。那是个怎样玲珑剔透的女子,她从最开始就知道,他的心,并不在她身上,在日记的最后一页,她写到:如果我的爱会给你痛苦,那么我愿意放手,让你幸福。
晓冉合起日记,将头抵在日记封面,哭的很伤心。她随手看了夹在日记中的相片,大多是安雅一个人的照片,背面都书写着一行行云流水的小字,是男人刚毅的笔迹,不用多想便知道是出自那个男人,没有多少暧昧,只是写着时间地点亦或拍照时的背景心qíng。
只有唯一一张合照,他牵着她的手,漫步在深秋的街道上,女孩笑的很柔美,男人看着她,眼角眉梢,难得的有了些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