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劼大惊,慌忙伸手去扯她,“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千万别告诉你母亲!”
“我知道!但是你不能守着这个院子坐以待毙,我必须想办法让母妃进宫去,请求皇上给你功名,这样杨靖业就不敢动你了!”
她言出必行,望了望已经一头冷汗的杨劼,随即跑出了院子。只留下一串急促地脚步声,和着不详,传遍杨劼全身。
郊外的玲珑寺到了晚间万籁俱静,日影斜上纱窗,冷落成一片沙漠。
青烛掩映,静心师太埋头抄着经书。那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句落入眼底,变成了两个字,寂寞。
是寂寞的吧,chūn宵苦短,冬日正长,光yīn十年如一日,悠远而绵长。而她,必须这样过下去。
一阵风萧萧,烛光摇曳晃动,她抬手遮住。张眸凝望月色,那一张略带稚气的面容映现,如此纯净,却藏匿着警惕。她的心内莫名的一痛,不由念了声阿弥陀佛。
禅房外有响动,接着就是人的说话声。她疑惑地站起来想探个究竟,房门推开,袁黛儿急冲冲闯了进来。
静心师太见状,拢起眉心,“黛儿,这么晚了来寺院gān什么?”
袁黛儿胸脯抑不住的起伏,眼睛里波光闪闪。静心师太尚在愣怔时,女儿扑通跪在了她的脚下。
“怎么回事?”静心师太大吃一惊, 查看屋外无人,才关上房门,回身急问。
袁黛儿的肩膀一抽一抽的,低泣道:“母妃您不要阻拦 ,我要定杨劼了!我要嫁给他!”
静心师太听见这话,惊讶得张大嘴巴,体内却是热血涌动。
“这事白天可以说,偏偏摸黑大老远的赶来,你失心疯了?”
“女儿就失心疯了!今晚不说,我会睡不好,活活被憋死!”
“杨劼对你说了什么?”
“他没说什么。今日chūn试结束,女儿怕他去找那个阿梨,所以想早点嫁给他!”
静心师太盯住袁黛儿的神色,沉吟,踌躇了稍许才问:“你要求娘做什么?”
“母妃 ,您快去求求皇上,给杨劼一个功名吧。有了功名,房子俸禄啥的全都有了,这样他不会受了欺负了。”袁 儿天真道。
静心师太阖起双眼,站在原地不动。过了良久才睁开眼睛,眸中划过一缕难读的复杂。
“黛儿,别为难娘。你去告诉杨劼,功名利禄靠自己争取,怎好让一个出家人进宫面见皇上?这是犯了大忌的!”
袁黛儿竟似呆住,伸手摇晃着母亲的袖口。因为内心焦灼,说话便不顾一切了,“女儿官场上的事不懂,无奈之下才赶来求母妃的。想当初统正爷放过我们母女,不光是因为我只是个女婴,他对您何止是出于怜悯……”
一记响亮的巴掌声,击得袁黛儿仰首掩面。她失措地望着母妃 ,母妃的手指微微抖着,眼里寒光闪闪,薄薄的面肤下青色经络突绽,竟似狰狞。
“我杜菁一生只忠于先皇,过去是,将来也是!你要是胡说八道,我问你,你可知罪?”
袁黛儿吓傻了,不住地喃喃道:“女儿说错了,说错了……”
仿佛再也没有力气,静心师太颓然坐在椅子上。光晕昏蒙,眼前袁黛儿的目光更是迷蒙。她注视女儿的脸好半晌,方沙哑着嗓子开口道:“天晚了,我让可悯给你准备房间,明天你回去。”
袁黛儿光顾着应诺,忘记擦去脸上的泪花。静心师太从面前走过,袈裟轻飘飘的,她的身影在袁黛儿眼前模糊成了一团。
第五卷 又之卷 银笺别梦当时句:往昔
二月间的皇宫有了融融chūn意,杨花吐蕊,宫柳垂地,呈现出霏霏yù飞的趋势。
盛装进宫的静心师太,慢慢沿着青石御道走。前面就是皇帝的寝宫,天地间一下子变得空旷。宫人的唱和声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寒凉扑面,静心师太不由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耳边回dàng着阵阵曼妙清音,一盏盏琉璃纱灯在白日里依然燃着,雕镂为花的红木窗棂漏下一轮轮残月般的光晕,将宫jì们舞动的倩影汇成川流不息的银河。静心恍惚地看着,一切模糊得如在云里雾里。
往日的时光纷至沓来,依稀自己也是这样,舞动时如风起落花,彩蝶展翅一般。
可是,到底是时过境迁。
她好歹还活在世上,老天爷已经算是眷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