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裴元皓,阿梨一瞬间屏息,良久说不出话。此时此刻,裴元皓定是出动手下满城在找她吧?自己这番不告而别,实是理亏。想起白日里他悠然的神qíng,她不知道回去之后,他会怎样对待她?
杨劼发现阿梨满目复杂神色,眼波恍惚地飘向车顶。他停止了温存,脸上的几许笑意旋即敛去了。
“你在想着姓裴的?”
阿梨目光一颤,看杨劼眉端紧蹙,不由自主绷紧了全身。她轻轻摩挲他的脸,笑容依然嫣然,“胡说些什么呢?咱们当务之急是找到你的亲身父亲,然后……”
“然后你成为裴夫人了!”杨劼截住阿梨的话,生气地一挥手,手指差点戳着了她的脸。
这话说得极为刻薄,阿梨几乎忘记怎样去回应,呼吸一紧,方硬着口吻道:“天地良心,少爷你到现在还在怀疑我!若是我想成为裴元皓的女人,我就不会私自出来,陪着你在这个荒山野岭过夜!”
杨劼颓然坐在一边,发丝垂落,冷谟的声音中带了浓浓的怨意,“反正我想起裴元皓,心里就烦!”
阿梨垂下眼帘,眼波深处划过一道yīn影,“你不该把对他的恨意qiáng加到我的身上。再说,他并没有伤害过我们。”
“算我嫉妒好了。”杨劼冷冷哼声,“将近半年了。孤男寡女的同处邰府,谁相信你们是清白的?”
一股寒意探进阿梨心底,很凉。
她霍然撩起帘子,大声道:“少爷要是再说些不可理喻的话,我现在就走!与其这样平白无故受气,不如被láng狗吃了,你也不用瞎折腾,咱俩的事一了百了!”
杨劼吓了一跳,望着阿梨赛过雪光的亮眸,唇色在月色下透出了苍白,长吁一口气赔笑道:“好了,算我胡说。你知道我也是随便说说,有时候发发脾气而己,天一亮早就忘了。等回到都城,我向你赔一百个不是,成吗?”
阿梨的眼里,一汪泪水几近泼洒下来,她一咬牙,无奈地bī了回去。
杨劼扳住她的脸,在上面亲了一口。又说了些呢喃软款的话语,如此这般安抚,直到阿梨的脸上有了微笑,才放开她乖乖去火堆那边躺下了。
银河影下繁星万点,耳边是风过山塬,细细切切地长咽。然后是空茫一片的安静。
阿梨慢慢放下帘子,才发现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月影稀薄地映在他的脸上,他向阿梨眨了眨眼睛,投去一抹极怡然的笑意。
阿梨这才真正地咧嘴笑了。
第5卷 【又之卷 银笺别梦当时句】 认亲
红日初出,彤云渐散,澄澈的碧空下终于显露出远山近水的轮廓。杨劼仨人重新出发了。
马车行驶了大约两个时辰,进了九峰嶙峋的山谷地带。虽然时已chūn天,gān雪冰凌还是严严实实掩盖了路面,冷风裹着gān硬的雪粒如影随形般肆nüè着车马。杨劼眼见车身摇晃得厉害,便朝前面驭车的伍子大喊:“太危险了,停下!”
“要么咱们改日再去?”伍子勒紧马缰,望着满眼皑皑白雪,忧心道。
杨劼看了身边的阿梨一眼,叹气说:“只能这样了。”
阿梨却问;“离华越寺还有多远?”
“如果没有这道路难,二十余里走马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可惜gān雪冰凌道是行车大忌,等冰雪消融了再说。”伍子回答。
“那咱们走过去!”阿梨说罢,利落地下了车。
杨劼大是惶恐,紧跟着下车制止道:“这如何使得?你还是转回山外等待,我和伍子过去!”
阿梨却笑了,不无得意道:“常听人说,雪后冰凌道,只看糙出糙,莫看土过冰,照这样走不会错。”说着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却不料脚底沾着冰面,倏地后仰着倒。杨劼见势快步上前扶住,也随之滑出跌倒,阿梨的身子压在了他的上面。
“蠢。”杨劼又气又笑拥住阿梨。那边的伍子也赶着过来救助,却猝不及防直滑到他们面前,三个人倒在了一起,空旷的山谷里传来他们的笑声。
毕竟是少年心xing,他们相扶相依继续往前走,茫茫雪原中遗下沉沉一线脚印,清晰扎实地直达山谷尽头。
太阳在缓缓走向西边,清朗的天空下浮云尽扫,峰峦叠嶂峻崖环绕。眼前豁然开朗,空飞急瀑犹如悬布高挂,耳畔闻得禅钟声声。阿梨张眸俯瞻,幽峰重树间隐约出现几片禅房,青砖宝塔悠然耸立,塔顶上八卦悬空铜刹在彩霞暮金中熠熠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