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王后回宫,太子收敛许多,可今日……瞧着又是雷霆大怒的阵仗。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无、无异样——”
“阿娘吐血了,你告诉我无异样?”阿婴的声音很轻,冷得如冰,忽然跳下宝座,徐徐向他走来:“让我想想,你们神族私底下最喜欢说什么来着?哦……对了。四王,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四只野shòu,面目可憎的shòu族岂能与高贵美丽的神族相提并论……”
总管暗想这可冤枉了,帝宫下头的人说的,gān他何事,怎的太子迁怒上了?无法,只得跪在地上:“太子明鉴,下官……下官何曾——”
阿婴站在他面前,冷冷道:“你最好实话实说。阿娘到底怎么了,你给我详细说来,不然当心我把你剥皮拆骨,叫你见识什么才是禽shòu。”
总管汗流浃背:“太子,真的……没什么。早上王后还好端端的,不见丝毫异样,灵鸟如常带来陛下的家书,王后看了,愣了半天,突然吐了一口血。然后翻箱倒柜,前些日子刚收起来压箱底的东西,又一件件找了出来,一把火烧了个gān净。”
阿婴皱眉:“信呢?”
“和那些物件一起,都烧了。”
阿婴心烦起来:“都是什么东西?”
总管仔细回想:“书画之类的……有一幅画,原来挂在王后房里,一走进去就能看见,这次也烧了。”
阿婴当然知道那幅画像。
他的母亲走到哪带到哪,她在苍龙王宫,便挂在凤宫显眼之处,她搬去离宫,金银首饰全落下了,只带走寥寥几件衣物,却没忘记带上那幅画。
这次回宫,母亲识趣的收拾了凤宫所有‘不该出现’的物件,那幅画像也在其中。
可为什么突然烧了?
若没有出现什么变故……不该的。
阿婴烦躁地转身,坐回椅子上:“灰烬呢?”
总管愕然:“什么?”
“烧掉了,总也会留下一点灰尘碎屑吧?”阿婴见他不上道,气不打一处来:“不管剩下什么,全给我拿来,有一点是一点,不许声张,就放在我房里。”
总管忙点头:“下官领命。”
阿婴赶走了他,一个人疾步走向凤宫。
凤宫朱红色的宫门紧闭。
他委屈极了,抬起手——够不着金色的门环,一气之下坐到了冰冷的地砖上,两条小短腿蹬了几下,用千里传音叫了两声:“阿娘,阿娘!”
宫门无声无息的开了。
阿婴yīn沉森然的神qíng稍缓,欢欢喜喜爬了起来,小跑进去。
苏兰气色不佳,容色过于苍白,正从大殿中出来,看见他笑了笑,张开双臂:“阿婴,过来,让娘亲抱抱。”
阿婴平时总要扭捏一阵子才愿意的,今天却乖巧的跑了过去,投入母亲怀中。
苏兰安静地抱着他回房,站在窗边,看外头园子里的景色。
阿婴沉默许久,小声问:“……怎么了?”
苏兰淡淡道:“阿娘……好像上了一个人的当,有些伤心。”双眸轻轻合上,唇边浮起苦涩的笑意,渐渐又淡去,睁开眼睛时,神色已然舒缓过来,对阿婴笑笑:“——不过没关系,这是最后一次了。”
曾几何时,在最青涩的年华,那般爱恋过一个人。
相逢相知相恋,本是最美好的意外,相离相别长相思,本是最刻骨铭心的痛。
——终成空。
九万年的执着,九万年的坚守,原来只是一场骗局,一个笑话。
你……骗我。
而今,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他亲手打碎了最后那一点记忆留下的遗憾和美好。
从此以后,便只当空梦一场,天涯陌路。
苏兰把阿婴放下,看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认真的问:“阿婴乖宝宝,你父王……是不是有什么隐瞒了我?”
阿婴晃了晃两条腿,低下头:“他瞒你的,野狐狸不是告诉你了?”
“看来你也不知……”苏兰若有所思,在他光洁的额头上亲了口,又抱起他:“回头再跟他算账。太子妃嫂嫂说得了些进贡的宝贝,叫我挑两件带回来,我们一起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