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这后院都没有人敢来。
想了想,锦绣还是壮着胆子走到竹桥上。
一踏脚,竹桥便摇摇晃晃,噼噼剥剥的声音让锦绣脑袋很有些发麻。迟疑一阵,索xing跪在竹桥上,心想着反正没人看见不如爬过去。
这一爬,便简单多了。
锦绣暗自觉得自己真聪明。
谁知正小心翼翼地爬到一半,便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有人?锦绣下意识抬头。
对面的竹林里走出一个白衣翩翩的少年。那少年也看见了自己。
晨风送着涌动的水雾,那少年像是从雾里突然幻化出来。竹叶轻轻拨动着他乌黑的发丝,丝丝缕缕轻轻起伏。他的唇畔突然扬起清浅笑意,如风如雾,温润平静。轻抚着手侧竹子,他看着像小狗一般趴在竹桥上的锦绣。
好漂亮的人。
原本以为南烛已经足够粉嫩可爱,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俊秀的人物。他,真的是人吗?
锦绣吓了一跳,心里一紧,想动,手脚却再不听使唤。
“哎呀哎呀!”锦绣惊叫。
“噗通!”锦绣掉进了水里。几乎与此同时,锦绣听见岸上少年噗嗤一笑。
锦绣尴尬地想去死。
钻出水的刹那,锦绣看见的是他伸出的手。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嘴角的笑意。
“你是谁?”锦绣问。
“南岩风。”他答。阳光穿过竹林,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侧脸勾勒得无比美好。
原来,他便是那无法习武的病弱少爷。
自那天起,锦绣对待南烛益发好,几乎百依百顺。为的是南烛能够邀请她去后院竹林小屋中玩耍。去那,便能碰见二少爷。
有时他在弹琴,有时他在配药,最多的时候,他在看书。他的屋子里有数不清的书。锦绣从未见过有人有这么多的书,也从不知道一个人的肚子里可以装这么多有趣的故事。他爱惜书本,南烛却拿书本当玩具。被南烛惹急了,他便会哭笑不得地用手指敲南烛的脑袋。每每看着他坐在槐荫下细细地给只顾着拿线穿花的南烛讲故事,锦绣就觉得自己在看一幅可以醉人的画。看着看着,她便开始希望那个听他细细讲故事、被他爱怜地弹额头的人是自己。
锦绣的怪病是不能睡觉。一晚上只能睡一个时辰,而且,突然爱吃腐ròu。最恐怖的是半夜不能自已地去挖坟找尸体啃。
这病是送哥哥去习武时,她得罪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醉鬼后得的。村里人说她是被恶鬼缠上了身,用粪泼她,还差点被火烧死。南老爷却说她是中了毒,这病南家夫人大约能解。这才来了南家。
于是爷爷便告诉锦绣,南家对她有大恩,锦绣哪怕一辈子服侍南家也是应该的。
南家的下人们却并不喜欢锦绣。因为她身上有“鬼”。有时候,还会有小厮用石头子打她。“谁打她,我就打谁!”南烛会为她出头,但是南烛毕竟太小,一团孩气,南烛看不见时仍然有人会欺负她。“黑丫头,丑八怪!”,“吃死人的鬼婆子!”,“只会讨好夫人小姐的哈巴狗儿!”下人们总是这么说。可是这院子里,谁不讨好夫人小姐呢,只不过她是个外来人又刚好是穷人家的孩子而已。论长相,她是黑,可是她并不难看啊。一句句奚落,常说得她眼泪直掉。有一天,锦绣又受了排挤嫌弃,呆呆地坐在台阶上抹眼泪。
却听见有人问:“怎么了?”
只见一片茫然朦胧的月光中,二少爷拿着一盏灯缓缓走来。七月的流萤在他身边飞舞,点亮他眉眼间的温和,那盏灯摇啊摇,一轮光晕摇进锦绣心底。
“不要管我。我,要是死了就好了。”她哽咽着说。
二少爷驻足。
“要是我死了,爷爷不用挂心,不用欠着南家的qíng。我也省得听他们说那些不gān不净的话。”锦绣抽泣着说。
“我曾这么想过。在最难受的时候。”二少爷淡淡地说。
锦绣惊讶地抬头。这才看见二少爷已经轻轻地来到她身边,与她一起坐下。头一次靠这么近,锦绣的脸猛地一烫。月下灯光中,他好看的眼眸里是看不透的悲伤。他也会想过死?是因为他的病吗?他的病那么严重吗?
“我舍不得死。”他淡淡地笑着。
“咦?”锦绣惊讶。
“你知道那是什么花吗?”二少爷突然指着院中一丛常见的花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