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土拨鼠管家仍有点犹豫。
杜若一本正经地指着鲁冰花道:“看,吃之前他也跟你家大小姐一样。大小姐吃完之后跟他一样。”
鲁冰花一听呆住。美好的兰花指都忘了放下来。
这下土拨鼠管家看了鲁冰花一小会,猛地一拍大腿,眼泪汪汪地道:“我知道了!谢神医!”
鲁冰花顿时怒了。杜若当做看不见。
“噗!”南烛笑出声来。
“谢大夫,回头再备谢礼!”土拨鼠管家带着众人抬着林大小姐忙不迭地回去。一边走还一边遣人去做jī汤。
“你不谢我?”南烛问那醉酒书生。
“我并未求过你。”醉酒书生道。话说如此,他的眼睛却在南烛脸上移动。
南烛一笑,转身要走。
“等等。”那醉酒书生站了起来,喊住南烛。
南烛停步。
“你……有酒吗?”书生摇了摇空空的酒瓶。
南烛闻言坏坏地一笑,撇嘴道:“有,不过,我可是要收酒钱的!”
书生嘴角一勾,道:“我用一个故人的礼物跟一个故事jiāo换,你看怎样?”
南烛与鲁冰花杜若jiāo换了一下眼神。
“可以!请上车!”南烛道。潇洒地回了自己的车。
书生闻言又是一笑。可鲁冰花却注意到他拨弄鬓发时不经意地露出了脖子上特殊的刺青。
这个人是……成国出逃的俘虏?
作者有话要说:
☆、45
香车上,檀烟轻绕。
鲁冰花懒散地调着桌上红泥小炉上的酒膏。杜若似乎不经意却又恰到好处的隔在醉酒书生与南烛之间。
对于他们俩的这种警戒,书生并不介意。
“是好酒。”书生道。
“酒好,得看你的故事值不值了。”南烛笑。眉眼盈盈。满室东西,平添明媚。南烛不笑时不过是一见面不识的俊俏少年;可这家伙只要一笑,就有种让人心头暖暖的魔力。仿佛跟人已经认识了千百年。
有这样笑容的人不会是坏人。
书生看了一眼窗外,金乌渐高,林飞霜叶,竟与那年如此相像。只可惜物非昔日物,人也不是那时的人。只有这心痛,似乎一直没变过。
书生道:“故事发生在很多年前。那年,有个国家的老皇帝突然驾崩,新登基的皇帝发誓要用异族人的血为老皇帝祭灵。这一句话,就是一场可怕的战争跟九千俘虏的命。战争结束,新皇大祭皇陵九天,每天都有一千人在祭台山被砍头。流出的血像河水一样沿着汉白玉的台阶淌下,渗进泥土里,将泥土都染成了红色,走上去,沙土里都能溢出血来。呼吸一口,血腥味会从你的鼻孔钻进去,黏在你的五脏六腑,让你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窒息。没杀完的俘虏都暂时关押在皇陵旁的望宫里,等待第二天或者第三天逃不开的命运。那是个可怕的地方,人间的修罗场。在修罗场里,对生命已经绝望的人做得出任何你能想象得到的可怕事qíng。比如,为了一块米饼,可以毫无顾忌地献出自己的身体或者nüè杀别人的身体,又比如,千奇百怪的自杀。在这些祭品里,有一个本来要陪葬的小俘虏。”
鲁冰花闻言看了醉酒书生的脖子一眼。不知何时,醉酒书生已经藏好了他的奴隶刺青。
“小俘虏是从死人堆里捞出来的。他知道自己会死,可他异常地怕死。他没有兴趣去争夺那些少得可怜的食物,也没有兴趣去哭号。或者像几个发了疯的同伴一样拼命地用手挠墙一直挠得墙壁上全是一道道血痕。他想活,他想逃。”
“要做到这件事并不容易,可他做到了,他仗着身子瘦小,把自己淹进了大马桶里。大马桶里全是俘虏们的屎尿粪便,他便和粪便泡在一起,头发鼻孔里全是屎尿,可是当他听到石门开启的声音时他开心得想笑。他借着马桶逃了出去!
可他错了,那一辆马车没有开往皇陵外,而是进了皇陵旁的另一所宫殿。——就近用来给皇陵的花糙储备第二年开chūn的黑肥。——他被倒进了沤粪池。他被发现了。
被发现等于丧命。他不想死。
于是他拼命地跑啊跑,很多年以后他做梦都能听见那天士兵们在身后的追赶声。
天才知道他怎么能跑得那么快,快得没一个士兵顺利追上他。他慌不择路地跑进了一片树林。那是一片落英秋琼林。秋琼是一种生长在大澄江以北的植物,开花时极像玉兰花,却比玉兰花小,花朵多而细密,层层叠叠地挤在枝头,很有一种怒放的气势。开花的季节,白的像雪,红的像火,粉的像天边的霞,美不胜收。可那时的小俘虏没有心qíng去看这美不胜收的人间图画,只顾着逃命。秋琼林里有一座曲曲折折的宫殿。逃跑的孩子很高兴,他知道往曲曲折折的地方跑活下来的希望会比一直在一目了然的林子里跑的希望大得多。于是他跑进了宫殿。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别的原因,竟然无人驻守。他绕过两个回廊,眼前是一个豁然开朗的平台。这么大的平台,他压根无处遁形。前是平台,后是追兵,一时间,他竟没有退路。也就是这时,他才发现平台上有一个人。平台上的人也在看着他。正是秋琼花落的时节,风一chuī,花雨纷纷落下。平台上的女孩一袭广袖白衣,跪坐在平台上,身上裙上全是细碎的花瓣。女子静静地看着他,风chuī衣袂飘飞如云,美得不似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