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反倒是鲁冰花玩世不恭地声音响起,他慵懒地道:“哎呀呀,我就说他不敬业啊,好端端的山贼搞机关啊!这又不是皇亲国戚的书房后花园!”
鲁冰花的声音让南烛一笑。
鲁冰花又生气了,他说:“小南南,你该害怕才对,笑也不符合这氛围。害我还担心你俩害怕。”
此人心细如发,临危不乱,在危急qíng况下首先想到的却是南烛跟杜若。
“怕什么?”南烛笑微微地问。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平静似水。
“怕死。”鲁冰花说。
“死倒不怕。我来当兵之前已经死过一回了。只要家人平安,龙潭虎xué我都不怕。”南烛笑说,“何况如今有你们不怕死的陪在我身边。哪怕是地狱,也不妨走上几遭。”
鲁冰花笑,娘娘腔也有笑得豪气gān云的时候,他道:“没错,走!”
杜若道:“说的没错。走上几遭也无妨!”
三个人在黑暗中看不见彼此的脸,只嘿嘿傻笑。
“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丑叔的声音蓦地穿来。“嘭!”地一声,丑叔手上绽放了一朵烛光。烛光下,丑叔的脸yīn晴不定。
“跟我来。”丑叔说。
南烛举步要走。鲁冰花连忙扯住她。杜若也很迟疑。总觉得这丑叔比无愁公子要危险百倍。
丑叔也不等他们。丑叔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黑暗中仍然细不可闻,这个人是绝对的内家高手。这样的高手,只是个山贼?
“不打算走?你们仨都能走吧。不能走也没关系,待会就会放蛇了。”丑叔的声音幽幽地传来,然后黑暗中开始传来奇怪的窸窸窣窣声。
“蛇!能走!我们能走!”鲁冰花听到有蛇,赶紧弹了起来。
三个人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在丑叔的后面在地道里穿梭。一边走,地道里的机关便一重重打开,一重重关上。
“我的个乖乖。这地儿着实不错。我以后发了财,就在这建屋子给你们住。”鲁冰花显然真心喜欢这。
“哼。”丑叔冷冷地哼了一声。
鲁冰花闭了嘴。
“功夫最弱,心眼最多。”丑叔道。
他过奖了,鲁冰花压根没有功夫。
越走,越觉得寒冷刺骨。
过不多时,眼前一亮,柔和的光渐渐透出。随着脚步,面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冰雪地窟。烛光下,天地皆是一片晶莹剔透。冰雪早已被雕琢成各种形状,有珠帘,有帷幕,有chuáng榻,chuáng榻前还坐着一个蒙着眼睛的人。
“丑奴,你回来了。”那人说。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回dàng,听声音是女人。
“我回来了。还带回来三个人。”丑叔说。恭恭敬敬地束手站在冰雪石桌前。任南烛都感到丑叔说话时突然变得温柔百倍。
女人听到这话有些惊慌。下意识地去捂脸。然后又镇定地放下手来。南烛看见她的手gān枯发黑,活像是阳光下bào晒过的树根。
“这么多年,除了你,这里没有过陌生人。他们是什么人?你带他们来gān嘛?”女人问。蒙着眼睛的头缓缓转过来。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像是被筷子搅烂的豆浆油皮,一层层褶子说明这身子衰老得可怕。
“小姐,他们是小小姐选择的夫婿。”丑叔说。
“夫婿?哦?不知不觉,二丫都要成婚了吗。丑奴,我回来多少年了?”女人闻言很是感叹。从她放下手的姿态来看,这女子曾经应该很是美好。
“小姐,二十二年了。”丑叔回答。
“二十二年了。我在这已经二十二年了。”女子喃喃。二十二年的不见天日,二十二年的痛苦煎熬。
南烛三个人规规矩矩地行礼,除此以外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
“二十二年,孩子们都大了,也不知道她们长成了什么样子。”女子道。
“清悦长得像尚公子,清婉长得像你。但是黑,像当年小妹一样淘气。”丑叔回答说。
女子一笑。似乎在脑海中想象孩子的美好样子。
“丑奴?你也老了吧?”女子问。
丑叔回答:“老了。我已经有白头发了。后槽牙也有些松动。”
女子便笑,露出不多的牙。
不知道为何,即使她没牙,南烛也能感受到她曾经的风qíng。风qíng这两字,最是微妙,纵使红颜不再,它也能从骨子里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