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有内侍在殿外求见。
“进来吧。”我懒懒道。
这个年轻的内侍显得有些惶恐:“皇后娘娘,我有要事禀报。”
“说。”我轻拂衣袖,示意他不必惊慌。
内侍怯怯地说道:“今日陛下去了囚禁王皇后、萧淑妃的别院……”
“住口!”林锦随即打断他的话,“世间只有一个皇后,那便是武皇后,哪里还有什么王皇后?!”
内侍被林锦一喝,愈加害怕:“是,是,小的该死!小的失言!”
“你莫怕,将当时qíng形细细说来。”我侧目白了林锦一眼,柔声劝慰道。
内侍定了定神才说道:“那时我离得远,也看不真切,只是听那二人一直苦苦哀求陛下,陛下最后哀伤地说道:‘朕即有处置……’其他的便一概不知了。”
“我知道了。林锦,带他下去,不可怠慢。”我淡然道,冲林锦一施眼色,她立即心领神会,带了那内侍退下了。
宫城上下,谁没有得过我的好处,我身后多的是守口如瓶的宫人与臣子,人总是要向权与财低头的,这点,我比谁看得都分明,都透彻。
李治的xing子我太清楚了,他软弱而又多qíng,若他真对那两人起了恻隐之心,恐怕就是后患无穷了,因为皇后的废立说到底也只在他的一道诏书间。而我此时立足未稳,绝不能有丝毫偏差。
我不及细想,立即起身向正殿走去。
此时已近huáng昏,天色暗淡,风意陡寒,瞬时浓云影日,簌簌地下起雪来。
李治独自一人站在殿中,临窗而立,衣袂飘然。
我缓步上前,没有掩饰,张口便问:“陛下,你今日见过王皇后与萧淑妃么?”
“啊?不,不,没有……”李治见我劈头就问,一脸慌乱,竟失口否认。
我深深地看着他:“去便去了,毕竟你们夫妻一场。”
“朕……”李治倒吸一口气,苦笑道,“朕见她们二人确实凄苦……朕想……”
“陛下此举,亦是人之常qíng。”我连眉头都不皱,只淡淡说着,“只是陛下乃天子,并非常人。若如此多qíng,恐怕会招来大祸。”
“大祸?媚娘你言下之意?”李治被我说得一愣。
“陛下立我为后,险些与顾命大臣们翻脸,我虽做了皇后,但他们仍对此事不满,所有的政敌,只是暂时bī退,并未被击溃。”我微微蹙眉,侧首迎上李治的目光,“陛下此时若对废后礼遇有加,恐怕那些大臣寻得了把柄,变本加厉,再次上表,到那时,局势亦会大变,望陛下三思。”
李治听我如此说,不觉脸色煞白,怔怔地问:“你说的有理,那,如今该如何是好?”
我见李治瞬间变了脸色,想来方才王皇后与萧淑妃催人泪下的可怜模样已被他丢之脑后,变得毫无意义,他如今担忧的恐怕只是他的王权是否牢固。长安城中,宫闱之内,从未有过真正的温qíng脉脉,所有的一切都只为留住那高高在上的地位。
我不着痕迹地观察他的神色,却再也无法寻得一丝软弱的qíng绪:“陛下英明,想来心中早已有数,臣妾便不妄语了。”我的微笑仍是无懈可击,“陛下累了,早些歇息吧。臣妾告退。”
我施礼后离去,李治也未做挽留,他静静地凭窗而立,目光萧索却又犀利。
我与李治相jiāo近二十年,他xing子懦弱,为人仁厚,这点从他仁孝长孙皇后与恭敬先帝便可看出。但他亦赐死自己的手足——李恪、高阳公主,下一刻他便要赐死毫无过错的发妻,如此冷血的诏书样样都是他亲手所下,手段又是何等残酷!他似内心厌恶纷繁的厮杀,手中却又握有绝命的利器。如此一个矛盾的男人,却是我要相守一世的夫君。同仇敌忾,钱货两契,彼此不涉,恐怕就是我们最真实的写照。
我冷眼旁观,只是利用了人xing的贪婪与人心的yīn暗,无需挑拨与离间,只要适时适地地让某些人知道某些事,所有的一切便能如我预想般顺利地进行下去。
暮色渐落,庭中薄雪满地,踏上却轻软无声。晚冬梅花,遥遥映着寒风飞雪,涟漪顿生。
我伸手折了一枝白梅,放在鼻下轻嗅,冷香沁了满怀,我缓步前行,蓦然回首,身后的天却倏地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