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天下_作者:天下归元(10)

  娘看了说好:“远山分碧色,舟从天上来。”

  我自然得意,寻思着填了什么词合适,却左也不满意右也不合意,生怕làng费了我难得的jīng心之作,眼看寿辰将至,苦思不已。

  便想了去舅舅书房,看看他平日都看些什么书,挑了他爱的书上的句子,舅舅定然喜欢,主意打定,便瞒了娘出门来。

  舅舅的书房在瑞园南侧,我很头疼再次面对那个令我心虚的地方,走过瑞园时,忍不住东张西看,实在不想谁再跳出来坏我好事了,打量一周见没有人,不由松了口气。

  气没松完,有人重重拍我肩膀:“喂!”

  我被惊得一跳,回头看去,暗叫苦也。

  又是沐昕那小子,他上次的苦头还没吃够么?又来撩拨我?

  沐昕却好像全然忘记了所有不快,笑嘻嘻的看我:“怀素,你去哪?”

  我挑起眉毛,他叫我怀素?他不是从来都只会喊我野种野丫头么?我还以为他根本不知道我名字呢。

  沐昕见我不答,转了转眼睛,看看我行路的方向:“这条路只通向爹爹书房,你不是要到他书房去吧?”

  这小子今天倒和善,我心里嘀咕,转xing了?上次那事后我还听说他被舅舅禁足了呢,居然一点也没迁怒我?

  沐昕看我一脸狐疑,笑容更加和气,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欣悦的光:“你何必这个表qíng呢,怎么说你都算是我表妹,上次是我说话过分,事后想想很过意不去,这里先向妹妹赔罪了。”说完居然老老实实作了个揖。

  不得不说,这小子不怒发冲冠的时候,还真的看起来挺顺眼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回了一礼,然后,绕过他,走路。

  沐昕手一张,拦住我:“怀素,如果你要去爹爹书房,我就劝你不要去了。”

  “为什么?”我这才正眼看他。

  “爹爹正和家将们商议要事,传话说不许任何人靠近。”

  我皱皱眉,那倒真不好办了,看着沐昕,突然眼睛一亮,这家伙一定知道舅舅喜欢什么样的诗词,不妨问问他。

  不过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今天这般好脸色也难讲就是痛改前非,我得防着。

  故作漫不经心道:“哎呀,真可惜,我本想去向舅舅借几本书来着。”

  沐昕撇撇嘴:“书哪里没有?你那个乌鸦别院会没有?”

  我懒得去纠正藏鸦与乌鸦,笑道:“书自然是有的,只是前几日听舅舅说起,他那新搜寻了些好书,还说了最喜欢谁谁的诗……哎呀,瞧我这记xing,他说的是谁来着?……”

  我故作苦思状,偷眼瞧沐昕神qíng,他果然上当,很快接口:“张孝祥嘛,爹爹喜欢他的词,豪迈旷达,气魄坦dàng,爹爹总说,千古词豪,唯张与苏。”

  我眼睛一亮,喜笑颜开:“对对!张孝祥,一首念奴娇过dòng庭,写得yù舞飞天出神入化,舅舅一代名将,也只有张孝祥的词风,方配得起他的赫赫威名。”

  沐昕眯起他那双澄澈的眼,歪歪头看了看我:“你也懂诗词?”

  我有点恼怒他的轻视,不过想到想要的消息即已得到,何必和这小子一般见识:“不懂不懂,胡说而已,它认得我,我不识得它,既然舅舅不见人,我便回去了,告辞告辞。”

  转身就走,那小子也不来追,走出几步,我心下疑惑,忍不住回身去看,却见那小子似笑非笑,立于道路,微风chuī动他锦罗白袍,气韵里散发的脱俗神姿,令我难得怔忪。

  回去别院,急急研墨濡毫,一气呵成:

  “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像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写完晾gān,偷笑着卷起,连娘也没给告诉,我要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舅舅寿辰那天,我再次见识到贵盛锦绣,豪族风流的奢侈排场。

  鲜艳的红毡毯一直铺到正门之外,门外骏马香车软轿官轿停了好几里地,来往人流络绎不绝,院内设彩幄锦棚,陈放各级官吏名流送上的寿礼,几个师爷在棚中登记来客礼单,手腕酸了都没空休息,唱名的礼宾清脆的嗓子已微带沙哑,也难怪,从早喊到午,还得声音悠远抑扬顿挫,也真不容易。

  大小官绅们堆着满脸的笑,热络络的挤进正厅,厅里又是一番景象,满目辉光尽多华彩,一鼎一鹤一灯一屏都洋溢着骄人的富贵气息。青花缠枝牡丹纹罐cha雀雉翠羽,白瓷三足炉燃名贵龙涎,紫檀家具多宝格太师椅整齐排列,钧窑天青釉仰锺式花盆厚润艳丽,更有珍玩无数熠熠生辉,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正面大幅的玫瑰红织锦缎垂帘正中,一个金光灿灿的寿字耀人眼目,据称,那是今上御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