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天下_作者:天下归元(108)

  我垂下眼,心cháo起伏,却又无法和他一一细述刚才发生的事,那是贺兰悠的隐秘,我又能如何解释?告诉沐昕,事qíng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可我知道,越是这样着急解释,往往会将误会陷得更深。

  留待时日淡化罢!

  我拉住沐昕臂膀,语气坚决:“你中寒毒了,跟我进去。”

  正要拉着他进室内驱除寒毒,却听他缓缓道:“怀素。”

  声音平静,甚至还有隐隐笑意。

  我愕然抬头看他。

  沐昕的语气里什么qíng绪都没有,他慢慢抬手指向窗外那些沉睡的建筑:“你瞧,夜这么深了,想必这许多人都在梦中,只是不知道他们的梦,是有色的抑或无色的,是快乐的抑或悲伤的,是梦着别离,还是相聚,是梦着拥有,还是失去。”

  我心一震,抓住他臂膀的手指根根松开。

  沐昕还是不看我,带着那丝迷茫的笑意,他轻轻吟道:“忆昔西池池上饮,年年多少欢娱,别来不寄一行书,寻常相见了,犹道不如初。”

  “安稳锦衿今夜梦,月明好渡江湖,相思休问定何如?qíng知chūn去后,管得落花无?”

  后一个声音明脆坚定,音色琳琅,却是端了茶水进来的方崎接上的。

  我回头看着方崎,她也不看我,将茶水一一搁在桌上,淡淡道:“晁冲之此词,清丽有韵,只是太过悲凉了些。”

  我咬了咬唇,沉默不语,沐昕是在怪我了,一别七年,不寄一行书,好容易相见,却已qíng分“不如初。”

  至于方崎,她比沐昕要直接的多,gān脆代他念出真正想说的下半句:宁可梦渡江湖相见,也不必再问相思何如,chūn光已过,谁还管得落花的命运?

  方崎冰雪聪明,沐昕心思细密,他们都认为,因为贺兰悠,沐昕的chūn光已逝,他的真qíng,对我来说,已如落花飘过。

  原来在他们的心里,我如此冷qíng寡意,薄凉自私。

  这算什么?

  我怒意从心里涌起,几乎又要像那日沐昕误会我一般,什么也不解释的拂袖而去,然而转念想起身处危地,贺兰秀川的qiáng大威势如幽魂盘旋于我的头顶,意yù不利于我,而我这里,师傅中毒,方崎弱质,沐昕受寒,贺兰有伤,qíng势已糟得不能再糟,在这种qíng况下,为这吃醋无稽事,再闹个分崩离柝,实在不是智者所为。

  叹息一声,我缓缓道:“梦境不过由心而生,不过是心境的细微体现,梦聚或散,得与失,也只看做梦的人,如何去看这世间事而已,今日你们都好兴致吟诗,我便也借醉翁之làng淘沙,与众共品。”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室内一片安静,良久,方崎轻轻一叹:“希冀东风莫轻别,且略chūn色又一枝,还看当年同游处,一曲清歌花成雪。人生苦恨无穷已,最多别离又匆匆,年年繁花更胜处,谁与共飨此芳丛?”

  我略有些讶异的看她,不仅是惊异她出口成诗信手拈来的才qíng,更惊讶她的灵犀相通,明白了我言中未尽之意:人生苦恨,须得时时珍惜当下,聚散无穷,更当日日共此清欢。

  这是劝解他们的话,却劝不了我自己,沐昕的痴心诚挚,贺兰悠的yù近还远,早已将我的心绞成了拧股的绳,难解的结寸寸皆是,我徘徊在两个深qíng而无奈的绝世男子之间,却不知道如何能令彼此不受伤。

  当进或退,离或聚,都已成了伤害时,我能做什么?

  我甚至连自己的心都未能完全读懂,还奢求去体味他人的心思?

  沐昕还在默默无语垂眼想着心思,我看着他淡淡的神qíng,心中一动。

  要他忘却现今的郁郁,其实也容易得很。

  苦笑一声,我直接道:“贺兰悠刚才告诉我了,贺兰秀川yù对我不利。”

  果不其然,他立即忘记自己的忧伤,抬头急急接口:“怎么回事?”

  坐在椅上的近邪也霍然张开眼,目光明亮的she过来。

  当着方崎的面,我不想说出我的身份以及现今皇室的征战纠葛,只好假说是因为贺兰秀川与贺兰悠不对付的缘故,也淡淡转述了贺兰秀川的疯狂个xing,同时不忘按着沐昕的手,渡了些真气,缓缓帮他驱寒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