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qíng。
这一刻,就算他有这样的意识,却也无法掩饰自己眼中波动紊乱的qíng绪。他僵硬的表qíng和起伏的眼神,就算是陆见欢也会感到惊讶。
如玉山崩,如寒冰碎。
陆见欢以自然的微笑掩饰着心中的狂喜,他在等的就是这个!
取胜之道,首在乱敌军心,这次他终于找对了破冰的方向。不在于让他心动,而在于——
让他嫉妒。
霍容查账,丹凤设计
霍容心事烦乱地避开寝舍,原打算回敬一亭继续公务,却不知不觉经过了,等抬头看时已到了彝伦堂。
他直起身子走了进去,那管门的登记官认得他,便没有吭声。霍容一路畅行无阻。
他目光散乱地扫过各种卷册,从中抽取一本,心不在焉地靠着书架翻阅着。忽然他所依靠的书架背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霍。”
若是在往日,霍容定能维持那处变不惊的态度,然而此刻他正脑海一片烦躁,不由得微微一愣。但又迅速压低声音:“大人。”
“乔太傅要我传话给你,账册已经到手。”
这话立刻使霍容平静的眼光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澜,那双眼瞳似乎亮了许多:“可是金城之盟那一次的账册?”
“不错。正是陆家人的那本私账。”
心头有些突跳。
金城之盟乃是数年前宋国和辽国在边界订立的和平盟约,当时朝中分为主战派和和议派,当年前去订立盟约的使臣正是和议派的主导人物,现今的丞相陆景兆。
和盟订立之后,宋国割了十个州城作为辽国的岁礼。
两年前被斩的燕王,则是当年的主战派。
当年霍容作为燕王幕僚,也曾分析怀疑陆景兆明面和议,暗通辽国。这件事一直只处于猜测没有实证,直到陆见欢的表妹单小柔误闯陆府书房,发现了这本记载着辽国特使向陆景兆行贿的私账。
单小柔将此事第一时间报知霍容,并试图以偷取账册为jiāo换,让霍容带自己婚前出奔,霍容当时考虑再三并未答应。却未想到单小柔没有等到霍容,自己偷了账册逃出来,却在半途中死于非命。
那本账册的下落也随之失去消息。这几年来,虽然明面上没有任何动静,但这本记载着陆党参与其中与辽国安通款曲的人员名单和钱款名目的账册一直是霍容和陆家人都在追查的东西。包括霍容之前多次借口去江宁巡讲授课,实际上都是为了探听账册的下落。
如今竟然找到了。这意味着离扳倒陆氏只差一步之遥。他焉能不心喜。
他终于可以替燕王平冤;摆脱那个漆黑的房间,不再成为四角会议的一员;他可以名正言顺地辞去国子监博士这一挂职;并且,公主也安全了。
霍容问道:“什么时候联名启奏?”
对面那人用暗沉的嗓音回答:“此事急不得,陆景兆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扼住了他的要害,先把名单核对一下有陆党那些人,一个个查当年至今的官职变动和居处,被提升的和流配的都要整理出来,尤其那些遭到灭口的人,去看看是否还有残余下属,去那些人口中看看能否找到更多证据。御前对证时,这些都是人证。”
“大人说得是,是下官心急了。”
“所以说稍安勿躁,小霍,”那人意味深长地道,“对事如此,对qíng如此,公主那边……”
霍容一怔,敛眸道:“大人放心,下官不会乱了方寸,耽误大事。”
“那就好,你且先回去。”
“是,下官告辞。”
待霍容离开彝伦堂后,估摸着时间错开得也算差不多,那人也穿过书架的空隙离开。经过大门口时,打盹刚刚睡醒的登记官见着他,慌忙下跪拜道:“大人。”
那人回头,苍颜白发带着慈和的微笑,正是邓玄。
随后匆匆离去。
登记官在地上跪了好久,见邓玄走了,才慢慢站起,一个劲儿地直打自己耳刮:“叫你瞌睡虫上身、上头、上脸,这下好给大人瞧见了……菩萨包邮菩萨保佑,明儿可别让邓大人想起来了寻我的不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他口中正念念有词,忽地眼前又匆匆忙忙从里往外走出去一个人影,他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忙揉揉眼睛,只见那背影异常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