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艺课那还不是课堂。”
“倒也不一定唷,说不定这正是打开门的第一把钥匙。”
陆见欢说着,转身去取下墙上悬挂的棋盘,手里托着两盒棋子,笑吟吟地站在赵丹凤眼前,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她。
“单小风,从今天开始,给我好好练棋,没练完不准吃饭。”
“喂,别开玩笑!下棋跟吃饭有什么关系。”
“玩笑?”陆见欢俯下身来盯着她,那笑容里有一抹威胁之意,看得她心里发毛,“我陆见欢纵横欢场这么多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从来就没有打不掉的堡垒,今天头一回转行帮你攻克男人,你休想给我丢人。”
赵丹凤嘴角抽了抽,敢qíng这家伙以攻陷别人为荣啊……
她正想着,头顶唏哩哗啦落下一大堆书,瞬间被埋在书堆里,只露出两只五指分张抽搐的手。
陆见欢手里还抱着一摞,潇洒地朝书堆上撒落,把她两只手也给埋了,神qíng淡定地宣告:
“这里都是棋谱,看完了再睡觉。”
……
霍容正在敬一亭办事房内检索书籍。
手上握着的卷册,明着看似一份学籍名单,在没有旁人的时候他打开夹层,露出一张泛huáng的纸片,显然是从某个陈年卷宗上撕下来的一页——
天朔二十八年,宰辅陆景兆弹劾燕王叛国通敌,意图谋逆,司理院审讯属实,jiāo由刑部发落,得帝朱批,诛燕王三族。
又翻过一页,正是发生在这桩案件的前一年:
燕王弹劾吏部尚书陆景兆卖官鬻爵,植党营私,会乱朝纲。司理院查明不实,燕王构陷,帝感其手足之谊,赦其罪。
寥寥数字,却在霍容眼前幻化出无数血淋淋的场景。
啼哭的婴孩,焚毁坍塌的朱漆大门,捆缚的成百上千的囚犯被押往刑场。燕王临刑前凄怆凌厉的仰天大笑,和观刑的陆丞相意味深长的笑容,都在当年那个的他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痕。
此后霍容明白,这世间的唯有公道二字最是难得,纵使怀抱一腔热忱流尽血汗,也并不一定换得回来。
燕王临刑前,曾托人嘱咐那些报受过他恩泽的幕僚们,绝对不要为他翻案。
这恐怕也是燕王大人对他们最后的恩泽。
霍容此刻想来,胸中那一腔被浇灭的热血又隐隐在沸腾,这股火焰由血烧出,已经炽烈了整整三年,他恐怕永世都不会忘记。他的手隐隐在颤抖。
“先生先生!”
毫无预警地,有人闯入,霍容立刻收了神思掩上卷册。
他回眸一瞥,是赵丹凤。他口气淡淡道:“你又来做什么?”
“先生,”赵丹凤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巧笑嫣然,“下个月的围棋比赛我想要报名。”
“你?”霍容一怔,“不行。”
“为什么,人人都有机会,这是公平竞争,为什么我就不能报名?”
“不要胡闹,回去。”
“霍容,你莫名其妙!我下个棋也惹着你了?”
“不是我存心阻挠你,”霍容压低声音,走到她身边,“公主殿下,国子监内的围棋比赛初赛过后有复赛,凡是入围复赛的监生,都会有一名导师进行三天的单独培训,再去参加决赛。”
“那怎么了?”
“所谓单独培训,学生要同导师同吃同住三日,你明白了吗?”
赵丹凤窃笑,原来霍容是担心自己和男人同一屋檐下,尽管他是出于责任而有此担心,但毕竟也是让他苦恼了一番,不由得产生一种恶作剧的快感:“那又怎么了?”
“你……”霍容眉头一皱,口气坚决,“我不接受你的报名。”
“那我找祭酒大人报名去,再告你一状,说你歧视学生。”
“公主,不要再胡闹了。”
“我只是做点兴趣以内的事qíng而已,没人说我来国子监不可以学东西啊,”赵丹凤耸耸肩,“再说,我未必就进得了复赛。先生你担心过头了。”
霍容紧蹙着眉头,赵丹凤坏笑道:“先生,你这么担心本公主,怎么不做我的导师,也好时时刻刻看着我保护我的安全?”
“公主,就算你这么做也是没用的,不要白费心机。”
“是不是白费心机,还要日后见分晓,总而言之,这个名我算是报了,”赵丹凤转身,蹦蹦跳跳出门去,大剌剌地挥手,“先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