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微尘里_作者:一叶安生(3)

  也数不清是第几次从大楼的正门面前经过了,我只知道机械的奔着东边那台正放映中央1频道的大电视走去。

  这里刚建起来的那会儿,还没有这台电视,那时候跟喷泉共舞的,是二楼喇叭里放出的音乐。当时特别喜欢一首曲子,叫《克罗地亚狂想曲》。也差不多就是在七八年前吧,这里收起了音乐,添上了电视,喷泉也没有了。原本属于它们的表演场,现在被成帮结伙的大妈踩在脚下,跳着最火热的广场舞。

  倒是真的比死气沉沉的地下水有灵气多了。

  绕过电视柱,接着往南拐。左边隔着糙坪,还有一条幽静的小马路。这条马路一直向北通去,有个面积不大的网球场,还有几架篮球架和不少健身器材。

  沿着糙坪的分布,我又走回了铺着黑瓷砖的舞场上。

  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把双手环抱在胸前。

  沿着最突出的那一溜格子往西走,不远处,有个正在挥舞双臂,打着太极拳的老大爷。我绕过那位拳者,转弯去了右边,踏上糙坪间那条曲曲折折的小石子路。听说经常在这样的石子路上走走,可以最全面的触及脚底的多个xué位。不过我们家唐医生说,糖尿病患者或是扁平足最不适合这样的享受。看,家里有医生的大好之处也在于此,耳濡目染的,我的生活常识倒是积累了不少。

  又一圈循环回来,也终于知道累了。我坐在楼梯右边的宽扶梯上,环抱着自己的双腿,不经意的看着台阶下方的景色。跳广场舞和卖小饰品的摊贩已经差不多走光了。出门的时候太过潇洒,没拿手机,也不知道现在几点。

  那么多年前,在下面这块儿土地上跑着的,除了小孩就是年轻人。那个时候,可以玩到很晚很晚,还对这里恋恋不舍。眼下,这儿——就还剩些爷爷奶奶、大叔大妈辈的人唱唱歌、跳跳舞。他们,那里还会等到很晚才散场。

  这个时代在无休止的进步,科技产品在飞速般的争相上市。

  小时候的我们,除了一台十几、二十寸的电视机,就没有别的娱乐工具,所以我们有好多小伙伴。而现在,楼下已经不见了那群会凑在一起玩捉迷藏的孩子。站在楼头,抬头也只能望见亮灯人家的窗户上投she下的带着耳机的少年少女、以及他们身前那台电脑的投影。我不知道这样对现在的孩子来说好不好,我只记得小时候跟伙伴们共同玩耍的时光,很美好,很怀念。

  “唐诗?”

  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回头看向声源——原来,是个已多年不见的人。

  我稍稍挪动双脚,“难得你还记得我。”

  “我没比你大多少,记xing还不差。”说完之后,他笑了笑。

  “是啊,我的记xing也很好。”我苦笑一声,问道:“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这儿?”

  “被我姐拉来看她跳广场舞。”

  我转头向右侧看了看,“下面没人了。”

  “她回去了。我想再转转,好久都没回来这里了。”

  我疑惑的看向他,“暑假不是才刚结束没多久吗?”

  “一直呆在北京,忙实习。”

  很多年前,在第一次见到这个人那一刻,我曾有过一种不太健康的觉悟:其实大人都是骗子,上帝并不公平。他就像每一位家长、每一位老师,他们总有自己最偏爱的那一个、和次偏爱的那一个、还有其他与自己而言是属于别人的孩子。

  07年的高考,那一年的夏天,这个城市所有的报纸上,几乎满篇幅都是关于眼前这个人的报道——Z市的理科状元,被清华录取的肖潜。

  像他一向存在的那般,从未低调,异常出彩。

  “在清华,真好啊。”我似是感慨一般的说出这句话。

  他显然是愣了一下,“还好吧。每个人的志向都不同,我是个俗人。”

  我笑着摇了摇头——肖潜啊,怎么可能是俗人。

  收了收沉迷,我对他揶揄道:“大二就开始实习,你岂不是要错过很多小学妹了?”

  “也没有,我是暑假才去的。”他解答着我的疑惑,“刚开学那会儿也是被qiáng制xing拉去接新生,特别烦躁,不过后来听他们喊我学长,心里倒真是美滋滋的。”

  我安静的看着他,并未有什么反应。

  也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一刻的我在想些什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