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微尘里_作者:一叶安生(32)

  四周忙忙碌碌的,偶尔还能看到走廊上呼啸而过的救护车担架和随行的几名医生。这些对唐诗来说一点都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她很熟悉。

  重新坐回到座位,她倚着冰冷的硬靠背,在万分熟悉和刺眼的灯光下,竟真的如她教那护士骗人的一样,昏睡了过去。

  意识消失之前,她已分不清楚那声缠绵的呼唤,是她在做梦,还是真的那般唤出了“肖潜”……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回过神来发现,竟是靠在周季的肩膀上。而那个她忽悠美女护士帮忙骗来的人,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坐在与她相隔了一个位置的椅子上。

  “醒了?”那人柔声问道。

  唐诗点点头,正身顺便将周季披在她身上的衣服拿下来,还给原主人,“我同学。”又转头向肖潜介绍:“这是我在报社的同事。”

  “你好,我是肖潜。”

  周季将衣服穿回自己身上,才不紧不慢地握住了伸向自己的那只手,“周季。”松开之后,他将一个医用塑料袋递给唐诗,对她jiāo代:“吃的药你自己看说明,那个抹得药是两天换一次,等半个月后拆线了就不用了。”

  两个人之前明明见过,却似乎是初次相见那般的各报家门。

  肖潜主动从唐诗手里把袋子接过来,笑意不减。

  周季深深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我还要回趟报社,就先走了。”

  直到周季的身影完全消失,肖潜才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褪去,盯着唐诗的右手臂严肃地问她:“怎么回事?”

  “额,你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个新闻吗。今天本来是跟着周师兄去采访一下另一位当事人的,结果不小心被误伤了。”

  “不是你的新闻了,为什么还要跟着瞎跑?”

  唐诗的脸一红,双眼不自觉的瞟着四周,“保护公民权利,人人有责?”

  “……”

  肖潜少有的将眉头皱得那样深,看着那厚厚的纱布叹了叹气:“疼不疼?”

  唐诗立马哭丧着脸答:“……疼。”

  只有自己真正经历过才能完全理解,一个一直坚qiáng着的人,被喜欢的对象简简单单一个字就弄哭。这不是骗人的。

  唐诗并不想哭,可她却清晰的感受到了——“疼不疼”这三个字,除去肖潜,已不会再有人令她如此刻一般的想撒娇。

  “好好的女孩子家,为什么非要做记者呢?”肖潜表示完全理解不了,“跟我姐一样扭。”

  “你姐是记者?”

  肖潜点点头,“嗯。她最严重的一次,好像是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吧。后来,就被爷爷bī得转行了。”

  “怪不得。”唐诗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你有路子帮我啊。”

  肖潜轻轻抬起她受伤的那只手,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医院的走廊全部被映照在刺眼的白炽灯光下,可落在他们身上的,又似乎是被漂浮的空气过滤得模糊起来。这样模糊的光线下,肖潜就这么无言的注视着她。身旁来来往往的人群和担架车,偶尔轻轻触碰到谁的手臂,气氛便有些像胶片电影那般的làng漫。

  “我越来越后悔帮你了。”

  唐诗听到这句话,哀嚎着挠了挠头,“也不是我自己愿意的。其实我就是想找个跟文字有关的工作,也算不违背我的意愿嘛,谁知道这是个高危职业。”

  “一个星期意外碰见你两次,全部都是在医院。还是考虑换一个吧。”肖潜又看了看她的手臂,柔声对她说:“女孩子身上,要是留下了疤就不好了。”

  四周的环境依旧嘈杂着,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做的事qíng。耳边偶尔会传来家属的恳求:“一定要救救他……”偶尔会传来医生的无奈:“一定要相信我们……”偶尔会传来病患痛苦的嚎叫,偶尔会传来机械碰撞的清脆声……

  唐诗就在这嘈杂的配衬下,静静失了神。

  她故作轻松地忽略着刚刚的尴尬,“医生说不会太明显,我也无所谓……”

  “真的无所谓吗?”肖潜沉声打断她。

  “肖潜,你……你会在意,女孩子身上有一道很丑的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