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已非。
最后让巧巧亲了一口后,原浅目送着孩子们被他们的家长接送离开。原来热闹沸腾的校园,瞬间便变得冷寂而萧条。夏弋阳去和学校里的老师道别,其余人则都安静地各自回去收拾行李。
依夏弋阳所言将宿舍厨房教室等他们活动过的地点清理gān净后,众人背着行囊离开,并在校门口处合照留了影。相片上的原浅,一袭长发在风中扬起,她的眸光幽幽然,看不出深浅,看不出往今。
迎着冷风拦到了车,众人一同离去,于是身后自此刻起开始熬成回忆中的一抹亮色。镀上一层时光的枷衣,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这里曾发生的一切仍让人倍感温馨。
机票是提前订好了的,登机那一刻,不知想到了什么,众人不约而同地收了声,不再言语。原浅坐在飞机上吃着她的布丁,剩最后的两个,她藏了好些天了。夏弋阳笑谑着朝她讨要,她第一次蛮横又小气地将布丁捂紧,朝着夏弋阳倔qiáng摇头。
夏弋阳在这一刻才恍然忆起——这些布丁,似乎是那个男人带来给她的。无怪乎,她会吝于给予。那个男人,终归是不一样的。
原浅自是不会去计较夏弋阳的心理活动。吃了个布丁后,她静静地将另一个收了起来,再是掏出了一只娃娃熊抱在了身前。倚着座位,她合上了眼。飞机启航时她微微有几分不适,若是细查,便能发现她的手心捏得老紧。
娃娃熊是商述泽离开前一天在学校附近的一间杂货店给她买的,她原本不愿收这样的东西,也没这样抱着公仔入睡的爱好,可却逃不过,如今她睡梦时总爱把公仔放在身边,牢牢地抱着。有些时候,她甚至会稚气地把熊公仔当成了人来看待,她会傻乎乎地为公仔裁件漂亮的衣服,会将自己收到的小零食放到公仔的手心,会孜孜不倦地和娃娃熊低声说话。
夏弋阳一度以为原浅这是走火入魔了,可却恰恰,离开了这些和那个男人有关的东西,她一切正常。
窗外有云,原浅却不觉得漂亮,醒来时是一个多小时后,距离下机还有一个来小时。
不知曾在哪看过,在千万里高空上许的愿望,是会成真的。原浅不信这一套,可这一刹,她却怀着谦卑并虔诚的心态,双手合十。
她许了一个愿望,也或者,是奢望。谁知道呢?
回到家的那天晚上,原浅和母亲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好似她这一生的话语,都将在这个夜晚倾诉殆尽。
第二天清早,她单身一人去了郊外。穿着一件黑色长衫,她的步子小小的,又是轻轻的,像是怕惊扰到了沉睡中的那些人。
终于,立定,在一块墓碑前。蹲下身,她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一一摆好,最后,是一瓶酒。
原浅不爱喝酒。哪怕是在自己最冷最孤独的那些漫漫长夜里,她也从未想过与酒相伴。每每,她总是在漆黑长夜里一遍复一遍地咀嚼着自己那无尽的爱恋与悲凉,而后,任思念刻进了她的骨子里。慢慢地,痛与不痛,她都学会了接受,学会了妥协。
这是一片公墓,也许是未到清明时节,总之这里很是萧索。原浅用纸巾将坟前的落叶粉灰粗粗扫掉,腾出了一片gān净空地。之后,倒了酒,她在坟前三叩首后拿起酒杯,将酒水缓缓撒到了空地上。
墓碑上有张黑白相片,许是时间长了,照片有了些许的褪色,可这丝毫不妨碍那相片上之人的俊朗。墓碑上还刻着墓碑里之人的名字,夏时——原浅凝白的指尖缓缓抚上了那张黑白相片,再到男子的名字,一下一下,透着万般的细腻柔软,唯恐惊动了那安睡的人。
“阿时,浅浅来看你了。”倚在了墓碑旁边,原浅再次倒出一杯酒,这一回,酒水,是她喝了。她曾答应过,不到真正在心底埋葬了他的那天,她永远不会在这里出现。是她,食言了。
“阿时,浅浅不听话,浅浅跑来这里看你了。怎么办,阿时,浅浅觉得好难过,好难过。”声音有些嘶哑,带着浓浓的哭腔。她想笑一笑给墓碑里的男子看,可挤出来的弧度,是那样牵qiáng。
“阿时,都这么久了,浅浅还没走出来,你说,浅浅是不是好笨?以前你总爱说浅浅笨,浅浅还不同意,现在浅浅终于知道了,浅浅真的好没用,好没用的。”喃喃自语,原浅说完举起了酒瓶,将酒瓶里的酒水尽数洒到了地上。
天上开始有雨丝落下,落到了墓碑前,不多久,墓碑前便是一片湿润。原浅伸出手想要挡住那些落到墓碑上的雨,却敌不过,雨势渐大,哪怕她再怎么用心,终是逃不过被淋得浑身发寒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