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漫这一说就停不下来,她很惊讶自己对他的事记得那么清楚,那些画面都深印在脑海,不用怎样费劲便能在眼前出现。她几乎难以控制住不断涌出来的各种片段,那些曾经一起渡过的一点一滴。好几次她说得声音哽咽,热泪盈眶,不得不把录音按停,待qíng绪稳定了才继续。
录音笔被大夫用消毒药水抹过,带进了重症监护室在明希耳边播放,一天、两天、三天……
每当录音里出现了钟漫的笑声,或者哭声,连接着明希的脑电波监察机的数机都跳动得特别厉害,他的心跳也被平时稍快。
漫漫,我也记得游乐园里的风光,记得七彩缤纷的蝴蝶,记得优游自在的鱼儿,记得你给我重点了一份儿童餐,把放凉了的自己吃了……
漫漫,别哭,那七年没那么难过的,因为有你一直记挂着我。你存下来的剪报我都看到了,我们其实并不曾分开,你其实一直在我身边,伴我走每一步……
可钟漫的哭声仍然在耳边萦回。
漫漫,你为什么一直哭?
“大夫,三号chuáng病人的数据有异动!”值班护士扑到主治大夫的办公室。
“什么?!”大夫立刻站起来往ICU奔去。
漫漫,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脑电波与心跳都有qiáng烈反应……是因为这哭声?把这段录音倒回去重放!”
护士依言而为,钟漫见一堆人在明希chuáng边忙碌着,不知道是喜是忧,急得贴在玻璃窗上,恨不得有千里眼顺风耳,把里面的qíng况知道得清清楚楚。
不要哭,漫漫,不要哭……
“声音再调大一点!”
这一调,连外面的钟漫也听到自己的哭声。
仪器立刻跳得更厉害。
“录音再重放,声音再大点!”
所有人紧盯着qíng况的大夫没听到声音,终于,透明的呼吸面罩上出现了几不可察的白雾。
“是不是醒了?是不是说话了?”一个护士问旁边的,大夫自口袋里掏出手电筒,掀开叶明希的眼帘照来照去。
“漫漫……”
“确实说话了!”被问的护士赶紧回答刚才提问的同事。“醒了醒了!”
房外的钟漫见所有人突然全动了,急得想直接打开门往里头冲,幸好一个护士想起门外还有家属在等,朝她笑着做了个“醒了”的口型,外面的钟漫马上双腿一软坐倒地上,泪水潸然而下。
终于,在昏迷十五天后,叶明希再次睁眼,回到与钟漫相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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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不等于痊愈,叶明希休养了半年后才宣布复工,但其实他在呼吸时仍会微微生疼,睡前醒后躺在chuáng上,有时会忽然感到天旋地转,医生说这是肺创伤与脑震dàng的后遗症,无法可治。
钟漫一直照顾着叶明希,由他转出ICU开始,一有空就握着他的手,让他知道她在他身边,这时叶明希会张开五指,牢牢扣着她的手,抓着这份得来不易的温暖。
这半年钟漫没办法兼顾工作,为了不令陆友良为难,她主动提出请辞。陆友良接过她的辞职信后,没有挽留,只叮嘱她遇到困难务必找他。钟漫的回答是白了他一眼,扔下一句:“你以为你逃得掉?”
钟漫在明希康复期间保持更新微博,后来他闲着无事,亦在微博上记录与钟漫的生活点滴。这些qíng人之间的温馨小片段被疯狂转发,就算他半年不曾工作,人气亦不减反增。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一个无微不至,生活上却有点小迷糊的女友。每条微博下最多的是“好温馨”、“令人羡慕”、“结婚!结婚!”这样的回覆。
至此,他跟钟漫终于不再是社会边缘的姊弟恋人,而是人人称羡的佳侣。
“漫漫,微博上的粉丝叫我们结婚,我们是不是应该顺应一下民意?”这天,叶明希跟钟漫耳鬓厮磨之时,状似不经意地在她耳边问。
其实他很紧张,虽然钟漫在他醒后已经说了原谅他,但原谅是一回事,结婚又是一回事。特别是对曾经结婚的钟漫来说,这决定等于把莫霖踢到“前夫”的位置,让他叶明希坐到“丈夫”的宝座上。
“你是用群众给我制造压力?”钟漫挑眉笑问。
“我是让你考虑一个大家都觉得不错的想法。”他无辜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