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怎么办?
真如所愿被当成空气,他却好想哭。
“难过吧?”
寂静无声的客厅蓦地传来这三个字,他马上大力点头,双眼亮晶晶看着她,高兴又不安地等着。
“你现在知道什么都不说,别人有多担心吗?”
他再次大力点头,她挑挑眉,他立刻乖巧地发声:“知道。”
“嗯。”她摸摸他的头。“好了,现在跟我说一下吧,这些伤痕是怎么回事?”
“就、就是在学校……”他不知道要怎么说,用眼光向她求助,她却只是用微笑鼓励他继续。“同学……”
她慢慢引导他:“这些伤是学校的同学弄的?”
他点点头。
“为什么他们要伤害你?”
他摇头。
“他们伤害你时,你有反抗吗?”
再摇头。
“为什么呢。”
他低头,轻轻地答:“反抗也没用……”
“你有尝试过吗?”
他点头,复又摇头。
“那是有还是没有呢?”
“……这次没有。”
“这次?之前有反抗过?为什么会没用?”
他犹豫了会,抿了抿嘴,见她一直耐心等着他的答案,才启唇道:“不反抗,一会就没事了……”他的声音低下去。
听到他的回答,钟漫心疼地搂着他,知道这不是他第一次受人欺负。之前在家乡没学校收留,说不定也是这个原因。
纵使知道他的遭遇可怜,但她亦明白转了这么多所学校依然无补于事,叶明希自身也有问题,于是对他说:“有些人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带来别人的痛苦,这时候你要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对。”
他静静地听着,静静地感受她传给自己的温暖。
“当然这世界有少部份人以别人的痛苦为乐,遇上了这类人,我们不能默默忍受,一定要找人帮忙,知道吗?”
他在她怀中点点头。
“你点头,算是答应我要尽力尝试的了喔。”
他再点点头。
“那就好。”他已满身伤痕,她不忍再苛责他,抬头见夜已深,便摸摸他的头道。“你也累了,去睡吧。”
他赖在她的怀里不想去睡,她没法,只好搂着他到房间去,轻轻把他放到chuáng上。
“晚安,要做个好梦。”她替他盖好被子,关灯出房。
躺在chuáng上的叶明希静静地发呆良久,待得回过神来,旁边的闹钟显示已是凌晨三时,还能隐约听见客厅传来键盘的啪嗒啪嗒声,他专心地听着这声音好一会,才闭上眼沉沉睡去。
十九。 遮瑕
接着的一星期,叶明希努力地避开所有可能被堵截的地方,小心地不与任何人起冲突,但偶然总会避无可避。
就像现在,叶明希被几个人围着,想躲但根本无路可逃。
“这小子就会装可怜骗人同qíng,看到你就讨厌!”说话时拳头没停,布满旧痕的身体密密地加上新伤。
蜷缩在小小的空间里,他想起钟漫的话,数度想开口,但看到那些人的表qíng,他终是闭上眼睛,不闻不问。
灵魂仿佛在这一刹离了体,站在高处超然地俯视着这场闹剧。一张张狰狞脸孔为了自己带给别人的痛苦而欢愉,这种狂喜令他熟悉又呕心。
在父母的灵前,那堆所谓的亲人不就是带着这样的神qíng为了父母留下的遗产争吵不休?面前人眼里映着的憎恶和神经质的兴奋,和他以往寄住在亲戚家时,满身伤痕地倒在客厅中央看到的不是一样吗?不不不,眼前的人没开口说话呢,没说“怎么在二婶娘家就没事,这不是给我们找事么”、“快打120,别让他们有话说”、“还怕他们说哩?谁敢说一个字谁把这麻烦给拎回去”……
那一刻,冰凉的地面让他明白,他愈是去看,愈是去听,就愈痛。
只要不看不听,那个肮脏的世界跟他毫无关系。
他仍然是父母的乖孩子,仍会在周末跟他们一起去游乐园,玩得累了会寻家漂亮的咖啡店坐下,他面前会摆着一杯五彩缤纷的冰淇淋,吃到一半妈妈怪责爸爸点的冰淇淋太大,而爸爸只会笑着点头,下次像失忆一样继续给他最大最好最漂亮的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