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洛冰到病房时,妈妈正在向撒娇,很委婉地问:“可不可以不输?我觉得我好了。”
那语气像是个清早懒chuáng不愿去上学的小女孩在跟自己的父亲说‘可不可以不要去上学’。
“宝啊,别任xing了,医生说过可能有反复的。”爸爸语气很轻,充满宠溺。
“可是,我真的好了。”妈妈嘟囔。
爸爸又耐心地说:“现在巩固得好,以后就不怕。现在不牢靠点,以后有个啥,可就不好治的。”
妈妈不说话。只嘟了嘴。爸爸又说:“你还要看咱们的女儿找到好归宿,找到幸福。还要帮她带孩子呢。你不*惜自己的身体么?啊?”妈妈没说话,低下了头,有些颤巍巍地将那有留置针的一只手伸给护士。护士妹子脸上露出笑。又是一阵安慰说:“阿姨,您是我见过的恢复得最好的,这认真配合,出院了,得是长命百岁的。”
妈妈只是qiáng扯出笑,紧紧抿唇。周洛冰在病房外看到这一幕,一边是羡慕爸爸妈妈这样的感qíng。一边是为妈妈心疼。她向来不是这样任xing撒娇的女子,怕是这输液久了,十分疼痛,她才这样略略耍了小xing子。
“妈。”周洛冰推门进去,抑制住内心的起伏。妈妈是这样良善的女子,因为想到她,便是再大的苦都忍了。周洛冰犹记得她手术后醒来,忽然说:“我迷迷糊糊的。总是告诉自己要努力,冰儿还没有嫁人,还没有成家立业。没有妈妈的孩子总是可怜的。”
她说得那样慢。周洛冰费了好大劲才忍住了要掉下来的眼泪。
“丫头,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才八点过。”妈妈立刻说,看看她又说,“没睡好吧。 这脸色不好。”
好吧,气色不好,再怎么进行“面部装修”还是不行的。
“妈,没事。天气热了就是这样,睡不安稳,我一会儿办完事。困了就补觉。”周洛冰坐到chuáng边。
妈妈脸上全是笑,那笑容里有不经意的面部略微扭曲。周洛冰看得心酸,想必这是极其疼痛的。之前,她几乎昏迷,那些疼痛便是模模糊糊的遥远,转换成一种压抑的沉重与难受。而今。她日渐好起来,疼痛就会越发清晰可见,仿若每个细胞都是万分的敏锐。
“那也好。”妈妈靠在chuáng边。爸爸则在一旁收拾储物柜。
周洛冰简单地说了一下去锦城的打算,对于爸妈提出的找房子、安铺子等问题,周洛冰也是说有朋友帮忙办好了,让他们不要担心。爸妈还是犹豫良久,毕竟,当年他们从京城跑到渝州来,一晃就住了将近三十年。二十多年的风雨相待,在一个地方扎根下来,这个地方便有了最深刻的记忆。这里可以算作是他们共同的故乡了。
然而,周洛冰何尝想要日渐老去的父母背井离乡?
一则是高利贷事件实在不适合在这里;二则是因为老街要拆迁,他们原本也是租客,并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在都市里,没有房子其实等于没有根,像是浮萍一样的存在,到哪里都是漂泊,渝州和锦城又有什么区别呢;第三,则是顾汐风的事qíng,周洛冰不是傻子,这位公子哥也不是傻子,他怕是十分相信他自己的判断,认定她是‘玉虚魔女’,尽管她拒不承认,但顾汐风怕不是一个轻易否定他自己判断的主,那么暂时的远离,也是算是一种招架;第四,则是她的私心吧,锦城有陈汐华在,她不过想要真正地面对,要一个彻底的结果,做朋友,或者是在一起。那么,唯有在一个人身边,才能看清楚一切,若是隔了距离,就是镜花水月,好与坏都全是自己脑补的想象,如同那些网络上的恋人。
所以,基于以上的诸多原因,举家迁往锦城是势在必行。并且若是自己奋斗得当,能在锦城买上房子,一家几口的户口问题也是可以解决的。
“妈妈,安心了。你的女儿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周洛冰也撒娇。
妈妈点点头,说:“这样也好。反正渝州这边,也是没太多的留恋。这些年,人qíng冷暖的,也没太多牵挂的。”
妈妈也同意,于是一家三口就开始分配家里的物什。妈妈总是什么都舍不得扔掉,丢掉,这又是一阵的劝说,才最终敲定了家里用具的去留。
敲定完毕,这就是中午了。萧芳芳这才起chuáng,睡眼惺忪地问她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