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梅林并不是很大,两面接着宫墙,一面朝着御花园的栏桥,进出梅林就只有栏桥这一处。过了桥,就有一片飞雪似的花团漫了花园僻静的一角,落瓣满地,小径由外曲曲折折弯进林间小亭,甚为清幽,这qíng这景正应了“曲径通幽”四字。
涅儿本想躲开,她不想与宫中任何人有一丝一毫的牵连,就连不该有的照面也不想有。只是,听这声音,怕是来人已经过了栏桥了,她们想走也走不了了,所以只有万分小心地等在原处,不敢上前探视。
“纤儿,把那支最艳的梅给本宫折来,刚好可以放在陛下刚赐的蕊花梅瓶里……”刚才那个笑声的主人说着,语带孤高之气,停了停,又叹了声说,“才逛了一个时辰,竟觉得腿酸了,我们去亭子里歇歇。”
涅儿听得来人这样说,赶忙站直身子,脸上盈盈浅笑,作迎接状。这宫里的女人,能自称“本宫”的都是些厉害角色,就算本身没什么姿色本事,也是有厚实家底托着的,所以个个惹不得。特别是像涅儿这种想清心寡yù着过日子的,更不会去平白惹她们。
“给沁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筱茵首先上前福身行礼,涅儿也适时上前颔首问礼。
等沁妃的随行宫娥也向涅儿行礼完毕后,沁妃讶异地说:“妹妹刚到苍泷皇宫,就能寻得这片静地,真是好雅兴呢,新婚燕尔的,怎不在寝宫侯驾呢?”
很明显,沁妃这句是在挖苦涅儿,现在宫里还有谁不知道莫赫龙宿在新婚之夜就留她独守空房呢?陛下看都不多看一眼的贵妃,就连宫婢也不用好态度对她,何况妃嫔?所以,初来乍到,她就俨然是一具毫无意义的摆设。
“陛下政务繁忙,哪能得空来昭华宫呢。就算是在繁忙之余,也该是去姐姐的紫韶宫品茗养身才对。”涅儿轻轻回答道。别人虽在嘲讽她,但她并不恼,还是平声静气地答着话。
尽管四个贵妃按名份上来说都是同一个阶次的,但是毕竟先后有序,所以涅儿对沁妃很恭敬。还不着痕迹地赞扬紫韶宫的香茗好,不过这也是事实,沁妃虽是武将世家出身,xingqíng又直慡而骄横,但是她却有一手好茶艺,这倒是令人吃惊——这样的女子,对茶竟有一份与平时xing格大相径庭的细腻之qíng。
“哼,那倒是!”沁妃高傲地扬扬下巴,对涅儿的谦恭之态很是满意。这也让她有些飘飘然起来,完全忘了要再挖苦涅儿。
妃宫(4)
“启禀娘娘,焱妃娘娘带着诗竹郡主来紫韶宫拜访,现在在宫里等娘娘回去呢。”一个梳着宫髻的小宫女低着头小步奔来,见了涅儿,忙福身简单地问礼,又向沁妃禀道。
焱妃是莫赫龙宿的堂妹,本来不该结亲的,但是细细算来,血亲也不是很近,只是同为莫赫王族而已,所以才由太后旨意选为后宫贵妃,亲上加亲。
这些都是筱茵为保涅儿安全而去打探来的消息,在这样的环境,就算只求自保,也是要知己知彼,但是这“知”也是要不显山不露水的,因为在后宫,知道得越多就越容易做替死鬼。
“哎呀,该是诗竹郡主又带了什么新奇玩意儿来给本宫了罢,我们回去吧,冬季雾浓,也怪冷的。”沁妃说着,把肩上的白色狐裘披风拉拢了一下,看也不看涅儿一眼,转头就走了。
沁妃走后,这片梅林又恢复了静谧,涅儿回到亭栏边,正想坐下,筱茵却拉了拉她的衣袖说:“娘娘,初冬寒气也重,这儿更清凉,那么冷的凳子,坐不得,生病了可不好。”
涅儿却也不在意,浅浅一笑,说:“我哪有那么金贵呢?石塔比这儿还有yīn寒刺骨几倍,这十几年不也好好的?”
涅儿确实不是什么娇生惯养之人,现在虽在高枝,也只不过是麻雀变凤凰,生里死里地过了那么多年,身体当然不会像那些贵族小姐般羸弱了。
“娘娘……”筱茵犹豫着说,“娘娘千万不要把别人的话放心上,不值得跟她们较真的。”
涅儿听着,先是一愣,又突然笑起来,说:“筱茵,你今天才跟我的吗?我的脾xing你还不懂?你几时见我把别人的讥诮放心上了,好了,别多心!”
涅儿笑得很随意,但是筱茵还是看得出她眼底的忧伤,她们在一起相依为命十年,她又怎会不知涅儿的心思呢?涅儿是永远把快乐摆在外面,而把忧伤藏起来的人,为了不让她担心。可是,筱茵每次都能看出来她是装着不在意的。谁都不想遭到别人的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