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舅,你的话不对。流景虽然小,但是这不代表,流景读不懂《道原经》,况且流景不懂,还可以请教娘亲,娘亲很博学。”流景奶声奶气地反驳慕醉,没有往日里看到慕醉不自在的样子,不论是谁,当他开始与流景讨论书籍的时候,流景一般都是等而待之。
“是,你的娘亲很博学,是个奇女子。”看不到慕醉的表qíng,但是这话却让我微微一滞,眉心微蹙,“既然如此,本王考考你,如何?”
流景扬声道:“有何不可?”这底气,还真是足的不得了。
“《道原经》中讲,抱道执度,天下可一也。那么道是什么,现在的天下,可以用‘道’来统一么?”慕醉的问题,让我不由得有几分心惊,他对一个两岁多一点的孩子问这个问题,即使流景展现了不同于一般孩子的天赋,这个问题是不是太过敏感了一些?
“所谓‘道’,《道原经》中提到,盈四海之内,又包其外,在yīn不腐,在阳不焦;虚其舍也,无为其素也,和其用也,是故上道,高而不可察也,深而不可测也。王舅,‘道’乃无为也。当今天下四分五裂,何以以天下而名之?自然不可以‘道’来统一。不知道流景的回答,王舅可还满意?”流景软糯的声音飘dàng在书房内,人虽小,见识倒是不小。
“答得不错,那不用‘道’,该用什么来统一?”慕醉的声音中也带了一丝开怀,转而又问了一个问题。
“自然是用武力了,就像王舅平定合沐一般,用最快速野蛮的方法占领,再以包容的政策来对待遗留下的百姓与大臣,搏一个贤良的美名。”流景平日里看的书不少,虽然还未请过先生,但是只怕是没有哪个先生,敢教的起这治国之本的书,因而素日里便由着他在侯府和倾云殿的书房里待着。
“慕流景,本王以前不喜欢你,很不喜欢,你跟你的爹爹,——太像了。”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一下,但是我没有听错,他在“爹爹”那个词上,加重了语气,“可是现在,小子,本王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是么?可是流景不太需要王舅的喜欢,《幽窗小记》曾言道,宠rǔ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流景不太在乎王舅的看法。”流景的声音低了一些,但却显得坚定,“除了娘亲和妹妹,流景谁也不在乎,包括……”
我生怕流景再说出什么惹怒慕醉的话,微笑地挑着帘子进去,打断了流景接下来的话,“王兄今日怎么有心思与流景闲谈了这么久?朝堂上没有什么事qíng等着王兄去处理么?”注意着慕醉的脸色,还好并没有什么不悦之色。
“不忙,见流景捧着《道原经》,闲来无事,便考了考他,不过两岁,懂得,——可真多。”他对着我的目光,有些微的凝滞,但转瞬便消失,让我不由得怀疑,那只是我眼花了。
“是么,流景尚未有先生教习,许多事qíng也只是孩子自己好奇,诗雪这里的书太多,也太杂了,难免有些书,不太适宜孩子读,诗雪下次会注意。”我微微颔首,避过了他有些灼热的目光,那样的目光,至今为止,也只有那次在临水楼里体验过。
“不必,身为王室子弟,读这些书,并无不妥,更何况,你当年读这些书,不也是私下里悄悄读的么?”他微一挑眉,话语中含着一分戏谑在内,让我微微一愣,“流景学得很好,你教的也很好。”
但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比起适才更甚,慕醉说是要将流景一并带去逸韵殿,说是我带到安宁宫不太方便,孩子小,过了病气便不好了,说这话时,我并没有从慕醉的脸上看出什么其他的表qíng,仿佛就应该是这样,看他那么坦然,我也只能安慰着一脸不qíng愿的流景:“流景乖一点,跟王舅过去,你看倾心也过去了,你去看着妹妹,别让她顽皮,好不好?”
“好,流景听娘亲的话。”他咧着嘴笑了笑,跟以往要离开我身边一样,亲了亲我的脸颊,“那流景等娘亲接流景回来。”
“好,那你是哥哥,要照顾好妹妹,好不好?”
“嗯,流景一定照顾好妹妹。”流景跳下对于他来说有些高的环椅,走向站在一边的慕醉,颔着首道:“那今天便拜托王舅能多多包容一些了。”对于流景不喜欢的人,他都是极尽所能地做到自己的本分,不给对方留下一丝的无力之处,比如——慕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