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懒懒伸开双臂由着她为自己宽衣。茉岚上前,取了帕子为他拭去衣襟上的酒渍,又低头为他解了腰间赤金带钩,她身上熟悉的馨香透过层层衣裳氤氲开,夜飒酒意上头,诧异地偏过脸去,便对上女子美好的侧颜。
她脸上并未施粉,肌肤却极白,顺着耳根往下,便是一截腻白如玉的脖颈,莲青色衣领遮去了那颈脖往下的肌肤,无端衍生出一分分qíng致来。察觉到他逐渐异样的目光,茉岚窘迫地低下脸再不敢抬头看他。她生得清秀,本不是很美,可这一瞬间,明眸秋水,顾盼动人,看在夜飒眼里却是摄魂夺魄的妩媚温柔。
如有心魔作祟,夜飒忽地就伸掌捉住了她正为自己宽衣的手,茉岚一怔,还来不及反应,他的呼吸更加急促,又将她整个身子拖过来,死死往怀里摁住,不准她动弹。
未经人事的少年掌心有力而炙热,一分分抚过她的面颊,近乎烫灼了她的肌。夜飒眼睛里一片朦胧的雾气,怔愣地瞧着她,只见面前的人竟一点点变成记忆中那张容颜,他慢慢凑过去,一声一声地唤:“阿嫣……阿嫣……是你来见我了吗?”
她惶然地望他,试探地伸出手慢慢捧住他的脸,替他擦去眼角的泪光,声音颤抖得都不似是自己的一样,“是,是我。”
☆、第三十一章
窗外有轻微的淅沥声,像是风声,又像是下雨了。夜里的风从未关的窗牖一路chuī进来,烛影飘摇,chuáng前的明huáng帐子随之飘飘yù飞,依稀照见那缕缕轻薄的纱帘上绣着繁复蟠龙虁纹,那是帝王御用之物方能用的花纹,象征着无上尊贵与权利。
茉岚痛了一身的冷汗,那样痛,痛得她几乎忍不住要哭出声,却也只能咬着唇拼命忍着。一颗颗眼泪顺着她的眼眶涌了出来,再沿着眼角往下滚落,最后濡湿鬓发。恍惚里,她竟听到隐约有歌声,清悦嘹亮,婉转动人,又像是小时候娘亲教她的乡谣小调……
唇间蓦然吻到咸咸的湿意,夜飒窦疑地撑起身,喘息着终于看清了身下女子的脸,酒意顿时醒了大半。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见了。可就在刚才,他分明已经离得她那样的近,他已经吻住她的唇,看见她朝自己婉转妩媚地笑。而现在,一切都变作泡影。
一瞬间的对视,两个人俱是沉默。夜飒扶着额头飞快坐起身,背对着茉岚再不言一字,茉岚只好拥着被子跟着起身,也不敢轻易说话。滑腻的锦衾贴着肌肤,生起冷涩的寒意,沉默过后,她终于生出勇气,小心地抬起脸偷偷凝视他的侧影,灯光下只见一张年轻英气的面庞,一双眼睛在灯火下灼灼生辉。
此人便是当朝天子,从今以后,他便是她今生今世将要托付终身的男子。
深阔的寝殿里长久的寂静,只剩下帐外烛影摇红,与深沉的夜色融作一起,一切便似在从不敢奢望的梦境中一样。
“他们说只有女人才最了解女人,你告诉朕,怎样才能得到一个女人?”夜飒终于开口,声音很低很低。
茉岚声音有些发颤,“皇上是九五至尊,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夜飒蓦然转过身,目中已是风起云涌,凑近她恶狠狠,又有些孩子气地说:“朕要的是那个女人的心!”
茉岚被他的眼神惊住,半晌才回过神来,轻声地道:“女人一辈子最重要东西,无非是贞节罢了,就如现在,奴婢的身子已经是皇上的,今生今世也自然,是皇上的人了。”
最后一句,她说得极轻极柔,他听罢却是静默无言,半晌才闷声道:“你下去吧。”
“是。”茉岚局促地低头坐起身,默默捡起地上自己的衣裳穿好,俯身跪安退下。
夜飒闭着眼,独自躺在那里,殿门吱呀一声关上,遮去了外面檐下明晃晃的灯火,他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暗自回味着刚才那一句话。
qíng由心生,孽,亦由心生。
窗外,夜犹未央。一念起,心已成魔。
☆、第三十二章
huáng昏时,天yīnyīn的,似是要下雨的迹象,柏梁殿来了个面生的宫女传朝颜,道是杨太后宣召。朝颜并未疑心便随那宫女去,宫女领着她在一处隐秘的偏殿前停下,“娘娘且进去宽坐一刻,太后娘娘随后就到。”
朝颜问:“太后当真今日传召?”
宫女笑道:“那还岂能有假?太后就在前面的偏殿里等娘娘前去问话呢!娘娘且跟着奴婢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