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的后宫里,魑魅横行。即便做得这般隐秘,朝颜和夜飒之间的暧昧,宫人们也是心知肚明,白天,她是别人眼里高高在上的昭信皇后,夜晚,变成凤榻之上专属于他的禁脔。
朝歌那头一早就清楚这之中的猫腻,心中自然不快,少不得处处使绊子为难朝颜,经夜飒几番明里暗里敲打,虽仍是忿忿不平,倒也安份了许多。
朝颜冷眼旁观,只作不见。朝歌在盘算什么,她并无兴趣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唯一能够仰仗的就是君王的宠爱,若没了夜飒的眷顾,她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君王的宠爱,是在后宫活下去的手段,也是杀人的利器。
这是自幼时之后,她再一次真正意义上与夜飒相处,他们如真正的夫妻一般日夜相对厮守。早起时同桌用膳,huáng昏时在园子里一起散步;他批折子时,非要拉着她在一旁陪着;她对镜理妆时,他就赖着不走,偏要在一旁看着;夜晚歇寝时,他一定要抱着她睡,开始时她总不耐地挣开,他却霸道地不肯罢手,来来去去,只好随他。
他xing子很拧,高兴时对她千依百顺,惹急了就翻脸不认人。每每隔阂,却都是他先主动示好解和。旁人都羡慕她,觉得她不够知足,觉得这已经足够美好。其实,那只是看上去很美,她和夜飒以一种荒谬到了极致的关系在相处。
彼此利用,各取所需。这个微妙的态度在他们之间的关系里再明显不过了。大肆张扬的回宫,那夜晚宴群臣的争吵,太常卿的被贬……他已经一手将她推至朝堂斗争的风口làng尖,坐实了她红颜祸水的恶名。
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想要的东西,可以不择手段的得到。他是天边无处不在的风,可以进得了她的身体,但是永远不会停留在她的心。她的身边看来并无异样,可她一直就清楚,到处都有眼睛盯着她,他到底是不放心她的,安cha了无数眼线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不准她动一分逃走的心思。
夜夜缱绻缠绵,午夜梦回时,她总会想起从前夜羲温暖的笑,然后便是整夜无眠。
这个世界上,她其实什么也没有,她只有一个身体。
朝颜憎恶这样的自己,贪婪,愚蠢,茫然。
☆、第七十四章
朝颜再一次遇见杨烨,是在建章宫宫门前。
杨太后传召母族亲眷入宫叙话,虽隔得远,她仍一眼就认出了对面由内官领着的年轻男子。武将服制的官袍分毫不乱,五官轮廓俊朗而慡利,显得英姿勃勃,坦dàng磊落。一见便知是于万千人白骨中冲锋陷阵的戎马战将。杨烨远远仿佛也瞧见了她,脸上微有一丝诧异,就极快的恢复平静。
他本是外臣,却因和杨太后的姑侄关系时常奉召入宫。宫里不比上阳宫,内眷凡遇外臣皆需回避。朝颜捏紧了手中的小团扇,微侧开脸权作避嫌,杨烨默默向她恭身以作叩礼,就转身由着内官开道进了建章宫。
朝颜低头继续往宫门里行去,却发现芳辰正若有所思看着自己,她一笑,“看什么?”
芳辰笑了笑,却只说:“过会到了建章宫请安,今日太后只怕一样不会见娘娘您。”
朝颜道:“见不见是她的事,请不请安是我的事,我这份恭谨孝悌的姿态不止是做给太后看,还是做给后宫嫔妃们看,更是做给皇上看。你以为若我就顺着他的意当真懈怠晨昏定省,他心里不会有疙瘩么?太后毕竟是他的亲娘,男人哄女人,嘴上说的和心里琢磨的未必一样。”
芳辰听了只说:“娘娘这些日子愈发进宜了。”
时隔一年,再一次遇见父亲楚仲宣,已是端午家宴。届时后宫嫔妃,皇族宗亲都会往建章宫,父亲是国丈,自然会携姜氏一同入宫赴宴。
朝颜身份尴尬,只回避着并未前去建章宫。晨起,她才抱着团绒从御花园散完步,就看到迎面走来的父亲与姜氏。父女二人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对方,楚仲宣神色凝重,一见到神采飞扬的朝颜在宫人簇拥下回来,脸色顿时变得极为不好看。
姜氏上得前来拜了拜,这才yīn阳怪气笑了一声,“哟,我还当是谁呢!衡山王尸骨未寒,娘娘这么快就跟皇上回宫啦?”她还准备说下去,却被丈夫一个眼锋扫来迅速住了嘴,楚仲宣近前一步,盯着朝颜问:“为什么要跟着他回来?现在无名无份跟着他算是什么?”
朝颜笑得放肆,“无名无份我从来就不计较,父亲与其有这份闲心关心我,何不好好管教皇后,劝她莫再暗地里尽做些下三流手段,今儿指使人在茶里投毒,明儿教唆奴才在背后嚼舌根,安cha在我身边的眼线若再不撤走,休怪我无qíng,索xing揪出来一个个除了,权当练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