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提起董太后,思筠反倒轻笑出声,“娘娘什么时候也学会听风就是雨了?你以为,我会怕这蜚短流长么?”
“哦?这么有志气啊!”却听背后一个声音响起。
二人俱是一惊,回头便见几十人前呼后拥,女官扶着董太后慢步行至近前。董太后虽年过四旬仍风仪不减,此时一双凤目含威而不露,瞧不出喜怒。
☆、第三章
“臣妾拜见太后!”思筠脸上霎时一白,仍依着规矩跪地叩礼。
董太后睨她一眼,“哀家早听人说这宫里有人仗着皇帝的宠爱,私底下gān预朝政,撺掇皇帝裁减官员,今日又撞见你公然顶撞皇后,慕昭仪,这便是你父亲慕太尉教你的规矩?”
思筠心知太后向来不喜自己,今日铁定会借机刁难,寻思着道:“臣妾方才不过是与皇后娘娘闲叙几句,又何来顶撞冒犯之意?再说臣妾并非合德,皇上也并非成帝,太后您心明眼亮,那些以讹传讹之事,想必太后也不会误信小人。”
“好个巧言令色的女人!”董太后声音倏地拔高几分,“依你的意思,哀家还是故意冤枉了你不成?祖宗家法,后宫不可gān政这个道理难道还要哀家教你?”
思筠仰起脸,脱口便道:“那臣妾今日总算明白了这祖宗规矩,原来后宫不可gān预朝政,却容许有人垂帘听政!”
这句话甫落,周遭顿时一片死寂。
“你——你放肆!”生平最恨人讽刺自己gān政,董太后拂袖大怒:“你这狐媚子,不受着皮ròu之苦,是不会安生的!来人,好生教教慕昭仪,什么是规矩礼法!”
几个女官迅速上前,将慕昭仪双臂一个反翦,正yù拿下时,却听内侍喊:“皇上驾到!”
夜羲本在未央宫议政,闻报匆忙赶来,见得被人按倒在地的慕昭仪,再一看董太后沉冷的面色,已猜出七八分。
见夜羲来,董太后微微一笑:“皇帝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如此,你来得正好,刚才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哀家今日要办她,也乃天经地义!”董太后淡淡吩咐:“传哀家懿旨:昭仪慕氏出言犯上,不守法度,褫衣廷杖二十,以示薄惩!”
听得褫衣廷杖几字时,众人皆不由一惊。褫衣受刑于女子是最羞耻的惩罚,行刑时将受刑者亵裤尽褪,女子最重名节,要在外人面前bào露肌肤,莫过于奇耻大rǔ。
帝妃二人戚戚对视一刻,夜羲竟直直在思筠身侧跪了下来,“褫衣廷杖着实羞耻,求母后看在她乃初犯,免了她的责罚吧!”
夜羲这一跪,其他人也不敢站着,纷纷跟着跪了一地。慕思筠含泪望向他,眼中难掩失望之色。
朝颜跪在人群中,看了看慕思筠,又看向跪着的夜羲,心中难以置信。他本是帝王,如今却肯为了一个妃嫔,这般地折rǔ自己。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他是真的衷qíng于慕昭仪,帝王皆薄qíng,可他不是。
“荒谬!”董太后冷笑,“堂堂天子,竟为了一个女人大庭广众地跪着!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夜羲不说话,依旧跪地不起。董太后又道:“哀家问你,是不是为了她,连哀家都可以忤逆了!”
夜羲又再磕了一个响头:“求母后开恩,求母后成全。”
董太后盛怒难当,朝一侧侍从怒道:“都杵着做什么?将这个狐媚惑主的妖孽给哀家押下去往死里打!”
几个女官上前,作势就要将慕昭仪拽起。
“不准打!”
一阵混乱过后,男子沉冷的bào喝响起,竟是夜羲腾地站起身。他扫了眼诸人,声色俱冷:“朕乃一国之君,无朕的旨意,谁也不准打!”
宫人们从未见过素来温和的皇帝发这样的大的脾气,纷纷踌躇着不敢上前。太后盛怒之下反倒笑起,“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如今翅膀硬了,就公然忤逆哀家是么?”
☆、第四章
夜羲的声音有些气息不匀,“思筠是朕的妃嫔,无朕的旨意,谁也不准动她,还请母后不要让朕为难!”
他自小被太后严加管束,稍不如意,重则鞭笞,轻则罚跪,从不敢违逆太后的意思分毫;而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摆出君王威严与董太后抗衡。众目睽睽,一片死寂之中,母子二人多年来微妙的关系霎时间迅速陷入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