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马玉堂_作者:满座衣冠胜雪(37)

  安王妃听她说得刚烈,心下颇有触动,不由得面色稍霁,声音也放和缓了些,“倒是个孝顺的女子,虽行止有亏,倒也qíng有可原。”

  楚灿华听到事qíng有转圜余地,立即又磕下头去,“多谢王妃娘娘体谅奴家苦衷。求公主殿下垂怜,奴家不敢多求别的,只请见摄政王殿下一面,容奴家当面陈qíng,诉清冤屈。”

  安王妃看着少女眼中的倔qiáng,心中有些微的悸动。这女子如此烈xing,若是来个血溅王府,以死鸣冤之类的,那自己和王爷可就跳进huáng河也洗不清了。她从没遇到过这种事qíng,一时乱了方寸,便扭头去看明月,低声道:“公主,你看呢?”

  明月拈着茶碗,若有所思。赵妈妈很是着急,有心想提醒公主别趟这种浑水,可又不能明说,否则就得罪了安王妃。她站在一旁,脸色不好看,与乌兰、珠兰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明月想了一会儿,温声问道:“楚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证据要jiāo给摄政王?”

  楚灿华一震,惊骇地抬头看向公主,片刻之后才意识到露了形迹,赶紧低下头去,qiáng自镇定地道:“回公主的话,奴家手上并没有什么证据,只是奴家的祖母临去世前告诉了奴家几个要紧的证人,让奴家带给摄政王殿下,只望大千岁能明察秋毫,别让真正的贪官污吏逍遥法外。”

  “嗯,也有些道理。”明月淡淡一笑,声音里带着一点软软的江南口音,“王妃,我看还是派稳妥的人将这事告知摄政王吧,见不见,由王爷自己决定。这是国事,我们自然不能做主,隐瞒不报总是不妥,将事qíng始末原封原样地告诉王爷,由他处置,我觉得这是最妥当的办法。”

  安王妃立刻点头,“好,就依公主。”

  既有公主发话,自是由她来担下这个责任,安王妃的心便定了,立刻吩咐下去,“秋藻,去找陆大人,让他马上去请摄政王殿下过来,就说公主有急事。”

  秋藻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赵妈妈更不高兴,觉得安王妃借着公主的名义去请王爷,实在是坏公主名声的事。若是在糙原上,未婚夫妻天天见面都是常事,算不得什么,可是在燕国,哪有定了亲的姑娘发话找未婚夫来见面的?真是岂有此理。

  她在那儿生闷气,脸上就有些带出来。明月知道赵妈妈在担心什么,便转头对她笑了笑。其实对于公主来说,不严格遵守大燕规矩是一件好事,家乡天高地阔,她可纵横驰骋,现在却要关进后宅,从此坐井观天,若是别人还没啰嗦自己就忙不迭地跳进那些规矩里去拘束着,那才是傻子。

  既然派人去请勇毅亲王了,安王妃也就不耐烦再让楚灿华留在面前打眼,于是让大丫鬟chūn蒲送她去厢房等着,再派两个婆子在门口看着,不准她出来走动,更不许人进去和她说话。

  等到chūn蒲带着楚灿华离开,秋藻才过来禀报,“娘娘,那个袁妈妈带到了。她不是王府里的家生子,是小时候买进来的丫头,长大后配给了府里的小厮,不过丈夫因病早逝,她也没有子女,现在府中做粗使婆子。”

  “嗯。”安王妃微微点头,“叫她进来。”

  袁妈妈大约四十多岁,相貌普通,个子不高,一脸沧桑。估计是因为没有出众的外表,她小时候是三等丫鬟,出嫁后在浣洗房做媳妇子,丧夫后被排挤去当粗使婆子,始终在王府做着低等的活儿,不过她的衣服虽旧,却浆洗得gāngān净净,没戴什么饰物,头发却梳得齐齐整整,显然是个很有规矩的人。她低着头,跟着秋藻走进来,在屋子中间跪下,恭敬地说:“奴婢给王妃娘娘请安,给公主殿下请安。”

  “起来吧。”安王妃并没有疾言厉色,反而很是和蔼可亲,“你跟楚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回王妃的话。”袁妈妈的口齿很清楚,“奴婢幼时住在江南,父亲中过秀才,因家境贫寒,后辍学经商,却因不善经营,为人所骗,不但倾家dàng产,还被人打伤。那时候楚家的太太出外上香,看到奴婢的父亲倒在路旁,便好心地让下人救起,送回家中,还出钱请医送药,救回奴婢爹爹的xing命。楚太太是有名的善心人,怜老惜贫,修桥铺路,我们那儿人人称颂的。楚老爷那时候是县太爷,也是有名的青天大老爷,看奴婢的爹中过秀才,不善别的营生,却能写会算,就让奴婢的爹进了知县衙门做事。奴婢的娘后来大病过一场,需要很多银钱治病,也是楚太太帮了很多,这才让我家度过了难关。后来楚老爷高升,楚家离开了,我爹仍留在知县衙门里做小吏,就一直没有联系。再后来,老家发大水,县太爷带着衙门里的人护堤,连同我爹,好些人一起被大水冲走,过了好几天才在下游找到尸首。我娘急痛攻心,也跟着去了。我跟着逃荒的人上了京城,实在没活路,就打听到有良心的牙婆,自卖自身,进了王府当差。奴婢虽然没有见识,可一直很守规矩。前些日子,楚小姐在角门那儿打听消息,想要求见王妃。奴婢看她跟当年的楚太太长得很像,就多嘴问了一句,这才知道她便是楚太太的嫡亲闺女,家里遭了难,想求娘娘帮忙。奴婢知道不应当,可奴婢的爹娘受过楚家大恩,就帮着楚小姐装成丫鬟,混进了府中。奴婢知罪,愿意领罚。”她的言辞很淳朴,神qíng很镇定,显然已存必死之心,所以并没有苦苦求饶,只是平静地说清楚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