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母亲陪伴,没有姐妹相送,没有亲朋添妆,身边都是妈妈、丫鬟,还有宫里派来赞礼的女官。她们论身份都是奴婢,这时没人敢随便吭声,都静默无声地站在一旁看着。明月坐在镜前,呼吸着黎明的清凉气息,听着岳夫人慢悠悠的声音,伴着外面隐隐传来的湖水拍岸的叮咚声,感觉有些恍惚,仿佛忽然踏进了一个梦里,这些都是那么不真实,只要等到一觉醒来,她就会回到龙城的皇宫里,仍然做着被许多人宠爱的娇贵公主。
岳夫人给她梳了一个圆髻,然后细细地为她化妆。
胭脂香粉这边都已经备好了,岳夫人拿起来看了一会儿,有些诧异地笑道:“这是哪里产的胭脂香粉?咱们平时都用花容斋出产的,就连宫里的娘娘也都用他们家的,我还没看过这种脂粉,瞧着不比花容斋的差。”
赵妈妈笑容满面地说:“这是我们大妃指点着身边的宫女做的,大妃和公主都用这个,外面没有卖的。”
“哦。”岳夫人越来越觉得他们的大妃简直是个十全十美的女人,最让人匪夷所思的还是汉女却嫁了胡人,从太子妃做到中宫大妃,本朝的两宫太后连她的一半都比不上。想到这儿,她赶紧打住,把不敬的念头赶出脑海,开始给公主匀面、上妆。
穿衣是最复杂的一件事。亲王妃的礼服很繁琐,从里到外有好几重,层层叠叠,各种配饰齐全,都要按规制仔细戴好。等到换好衣履,两个女官和赵妈妈、文妈妈都是一额细汗,岳夫人也有些气喘。
明月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很沉重,如果不是自小锻炼,换个弱女子来,只怕没走几步路就会被压趴下。
看了看沙漏,岳夫人捧起沉甸甸的凤冠,小心翼翼地戴在公主头上。
这时,已是天光大亮,宫里的内官和礼部左侍郎岳岷一起来了。
迎宾馆大开中门,范文同出外迎接,陪同入内,在主院正厅中摆上香案。
公主在女官的引导下从后堂缓步行出。内官捧着圣旨与节册站到香案后面,中气很足地宣道:“圣旨下,鹰氏无双跪接。”从此刻起,明月公主的身份就此淡去,她再也不能仗着异国嫡出公主的身份肆意妄为了。
明月款款跪下,“臣妾鹰氏无双接旨。”
内官放下节册,展开圣旨,读得抑扬顿挫,“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圣仁广运,凡天覆地载,莫不尊亲;帝命溥将,暨海隅日出,罔不率俾。大臣有奉公之典,藉内德以jiāo修;朝廷有疏爵之恩,视夫皆而并贵。勇毅亲王皇甫潇之妻鹰氏,南行万里,欣慕来同,行合礼经,言应图史,qíng既坚于恭顺,恩可靳于柔怀。今册尔为勇毅亲王妃,承戚里之华胄,升后庭之峻秩,宜令所司,即日册命。钦此。”
明月磕头,“臣妾领旨,谢陛下隆恩。”
女官站在香案侧赞礼,叫明月起,然后又跪。内官打开亲王妃宝册,念了一遍上面的内容。明月接了宝册金印,再次谢皇上恩典。
内官宣旨颁册完毕,片刻不肯停留,拿着使节走了出去。岳岷也跟着一起回宫复命。
范文同紧随其后,以熟练的动作塞给内官一个荷包。内官一入手便知其中必是不菲,顿时喜笑颜开,对范文同一拱手,说了几句吉利话。
范文同笑着奉承了一番,恭送他们离开。
堂中撤下香案,明月才放松下来,将手上的宝印金册递给乌兰收好,便回房坐着歇息。文妈妈虽然心疼她,却也不敢给她吃的喝的,就怕到时候不方便,即便不管脸面如何,这重重叠叠的衣饰,就是想去净房都难。
好在这么折腾一番,已到午时,皇甫潇用过午膳后便出门迎亲。跟着他来的有十六位傧相,一位郡王,两位国公,三位侯爷,四位一品大将军,六位官员,品级虽有高有低,却是清一色的历届科举前三甲,两状元两榜眼两探花。
他是有备而来,范文同也没辜负了他的准备,叫人关上大门,结结实实地为难了一番新郎官。他是汗国的大才子,考较经史子集吟诗作对,顿时激起了六位燕国才子的好胜心,一时佳句频出,文采翩然,引起围观者喝彩声无数。
文试过了,那苏克跳了出来,与四位大将军一一较量。场面jīng彩纷呈,看得人大呼过瘾。最后自是不分胜负,双方握手言和。
范文同命人打开大门,迎皇甫潇入内。
他今天也穿着全套亲王礼服,乘辇而来,威仪尽显,尊贵b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