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兰陵_作者:满座衣冠胜雪(109)

  高长恭的服饰都是上等绫罗所制,手工极佳,刺绣jīng致,腰带上镶了绿松石,一看便是富贵人家才穿得起的。穿在韩子高身上,衬得他气宇轩昂,苍白的脸更是美得震撼人心。

  顾欢一见便惊艳不已,大眼睛眨了眨,这才关切地道:“大哥,你伤得那么重,就别下去了。我叫他们把早膳送上来,在房里吃便是。”

  韩子高微笑着说:“已经不妨事了,没什么大碍。”

  高长恭却坚持,“大哥,来日方长,不必急在一时。你先好好养几天,再下地走动比较好。”

  “对啊。”顾欢上去扶住他,带着他转过身,往门里走去。韩子高便不再固执己见,跟着她回房,坐到桌边。

  用完早膳,韩子高喝完药,天光已然大亮,他们便决定上路。顾欢和高长恭走在前面,韩子高在他们身后,一起走下楼梯。

  下面有不少人正在吃饭,一见他们出现,顿时看直了眼。有的人张大了嘴,手上一松,碗便咣当一声掉在桌上,一些碗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有的人手上没有端碗,筷子却噼里啪啦地掉了下去。

  顾欢猛然想起,当日侯景之乱,到处是兵匪一家,见了百姓便乱杀一气,但无论是哪方人马,看到韩子高的脸都下不去刀,有的士卒更连武器都拿不住,落到地上。她开始以为是夸张,现在真信了有那么回事。

  韩子高已经习惯了这种事,脸上始终很冷淡,平静地往外走。

  顾欢和高长恭快步走出大门,才长出口气。顾欢笑道:“长恭,这下你可被大哥比下去了。”

  “那是当然。”高长恭不恼反喜,“大哥风华绝代,比我好看得多。”

  韩子高听着他们两人的调侃,好笑地摇头,“这是到了你们的地面了,你们就沆瀣一气,欺负我这个外来人,是吧?”

  “绝对没有。”顾欢笑眯眯地说,“大哥,能长成你这样的,一千年也没几个。那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我们都以你为荣啊。”

  “是啊是啊。”高长恭连连点头。

  韩子高听着顾欢胡说八道,实在忍不住,脸上虽努力绷着,眼里的笑意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

  这时,客栈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全都在看那两个俊美绝伦的男子。

  高长恭将韩子高与顾欢送上车,随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这一路都是在华北平原上,地势平坦,村庄城镇不断出现,更有大片田野一望无际。秋收已过,原野中只有倒伏的谷糙,有些农户在赶着牛犁地,但大部分地方都空无一人,看上去特别安静。

  车子的门窗都卷起了帘子,韩子高看着外面的风景,感慨道:“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顾欢转头看着他,见他眼中流露出无限怅惘,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解,便索xing将这曲辞接着背下去:“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韩子高沉默了一会儿,渐渐释然,笑着对她说:“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顾欢也开心地笑道:“请息jiāo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悦亲戚之qíng话,乐琴书以消忧。”

  “已矣乎。”韩子高豁达地说,“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

  顾欢连连点头,“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韩子高微笑,“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

  顾欢摇头晃脑,“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

  韩子高被她逗得直乐,沉吟片刻,才缓缓背出最后一句:“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这首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在他们两人择其jīng华的接力背诵下更显意味深长,顾欢笑嘻嘻地说:“大哥,长恭跟你比起来,简直是不学无术。”

  韩子高忍俊不禁,温和地道:“南方重文,北方好武,不可同日而语。”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顾欢轻叹,“世事难料,人心险恶,想要立于不败之地,光jīng于武是不行的,文字上面也要下功夫。”

  “那倒是。”韩子高很赞同,“长恭过去当过司州刺史,现在又是青州刺史,那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文治武功都要有的。长恭做得有声有色,足见其文韬武略兼备。他还年轻,未来的日子长得很,有的是时日学习。不会吟诗作赋并不要紧,国事、政务都跟这些没什么关系。长恭骁勇善战,天下皆知,兵书战策自是熟知的,至于官场上的yīn谋诡计,他不见得就不懂,多半是不屑为之。欢儿,你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