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衾灿兮_作者:蓬莱客(58)

  穆君秋狝于此,引千乘,步兵上万,骑者无数,声势浩大,如同战斗。此前臣服于穆国的岐人、荪氏等戎人首领早已率部族带着供奉迎候于汭水,祭祀后,每日大军田猎,猎罢飨宴,战车擂鼓和士兵呐喊声震动四野,场面壮观。

  阿玄既再被庚敖厌恶,乐的不用再去伺候,自然也谨记茅公叮嘱,扎营下来后,每天哪里也不去,心中唯一记挂就是隗龙。

  她总有一种感觉,那晚过后,隗龙绝不会就此丢下她走了。

  极有可能,他此刻就藏身在附近某个不为人所知的地方,或山林里,或水泽边,寻找机会能够再将自己带走。

  隗龙虽然天xing纯良,但并不是莽撞之人,阿玄并不担心他会贸然闯来从而再次陷入危险。

  她只担心万一还没寻到什么机会能够离开,他就已经被发现了。倘如那夜的qíng况再次发生,想再全身而退,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

  秋狝进行到第五天。

  阿玄所居的那顶小帐挨着茅公的帐篷。白天庚敖田猎,茅公不用跟随,也留在宿地,此刻唤阿玄到他帐中协助安排今晚夜宴人手的调度,正忙碌间,一个百夫长匆匆寻来,说前日起,他手下陆续开始有士兵体感不适,起先只是腹泻,也没在意,渐渐体热发烧,腹泻愈发频繁,患病严重者已是卧地不起,且人数越来越多,报已计近百,随行军医一时无良方可对,无奈前来禀告求助。

  茅公略一思忖,让阿玄去察看病qíng,阿玄答应了,随百夫长匆匆赶去,仔细问诊,去察看水源,回来再问伙夫,得知处理饮水之法便是加入细石(石膏)。

  这些下层军士的日用饮食粗糙,不似贵族阶层,每日有大量庖人为他们jīng心烹食,而士兵的饮食,除非严冬腊月,否则日常饮水,讲究些的也就先投细石,定水后便供饮用。

  阿玄疑心病是水源不洁所致,命伙夫更换水源,取水后务必保证烧开后再供士兵饮用,又全力救治那些已染病的士兵,忙碌了两日,手头短了一味药材。

  军医于跌打外伤有心得,但遇内病往往只通皮毛,至于各种野生糙药的分辨,更是不在行。

  那百夫长也知阿玄身份有些特殊,得茅公准许后,亲自领了一队扈从送阿玄入附近林中寻药。

  阿玄忙了半日,傍晚时分,采了糙药出林。

  此时白天田猎已近尾声,厮杀呐喊渐消,远处原野上空烧了一日的巨大黑色烟柱也慢慢地飘散,随风而化。

  夕阳照着林边一条溪涧,流水潺潺。阿玄出了一身的汗,将药篓放在水边,自己蹲于溪畔,鞠水于掌心泼洗面庞,溪水清凉透肌,带走了燥热,她取出随身一块巾帕,蘸水拧gān,抬起脸,擦拭面上的水珠。

  夕光照在她湿漉漉的面庞上,双眉秀丽若裁,眼眸顾盼若水,美人玉面,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百户长与他那些军士,此刻也在她的下游不远之处饮马,阿玄索xing又脱了鞋,挽裙裾至小腿,坐于水边,将一双玉白纤足放入溪流,濯足之时,无意抬头,微微一怔。

  对面林畔,不知何时,竟斜斜站了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

  那男子年纪与庚敖相仿,身量修长,丰神如玉,头戴常冠,身着田猎弁服,腰间佩剑,手中牵一马,看起来仿佛是想来此饮马,却在不经意间停了脚步。

  看他穿着,应是随庚敖来此参与秋狝的贵族。

  虽中间隔了一道溪流,阿玄却看的分明,男子的两道视线正投在自己的身上,神色微微发怔,似是看她看的入了神,以致于连脚步都停了下来。

  阿玄便偏过脸,抽足起身,不想手肘不慎碰了下身边药篓,篓跌落溪中,随了溪流,半浮半沉,迅速朝下飘去。

  阿玄一怔,正要唤下游的百户长将药篓拦住,对岸那青年已敏捷地纵身跃入溪中,拔剑勾住药篓,提了起来,朝着阿玄涉水而来,到了她的面前,将药篓递了过来,双目凝视着她,微笑问:“吾晋公子颐,汝何人?饮马相遇,幸甚!”

  第25章

  阿玄未答, 只接过他递回的那只还湿淋淋淌着溪水的青色竹篓,微微颔首:“多谢公子。”

  百夫长虽在下游饮马, 却一直留意在上游濯足的阿玄。

  他得过茅公叮嘱, 出来务必时刻保证她无虞, 又知她身份特殊,虽为奴, 却似主,何况这几天仰她全力救治自己的士兵,生的还如此美丽,真是半点也不敢松懈,一看有个男子涉水朝她走来,立刻赶了过来, 到近前, 认出是晋公子颐,便向他施了一礼,旋即看向阿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