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敖心猿意马,一阵心旌动摇,腹下发热,渐渐自立而起。
从她以王姬身份出宫之后,算上今日,他已足足三天没有见到她的面了。
明早他自会送她出城,但如此短暂的相会便要离别,近旁又有眼目相随,如何能够令他尽诉心中所想?
庚敖想要见她之念头,忽如烈火烹油,烧的他再难抑制,抛下手中卷牍,起身只唤来了茅公,也不带随扈,从王宫西的一扇角门无声无息而出,身影随之隐没在了夜色之中。
……
阿玄恢复王姬身份,已有三天。
chūn对她百般疼爱,简直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领侍女服侍于她,周到以致无微不至的地步,连送来的饮食都要先代她试探凉热。
阿玄央她不必如此,chūn却怜惜望着她道:“玄本是王姬,母贵为王后,生而却因造化之弄流落在外,颠沛流离,受尽委屈,好在今日终于归来,便让chūn服侍于王姬,亦算圆我这十数年来心心念念盼望之事。”
chūn并不只是王后燕寝里的普通女御。
她的母家从前也是息国公族,当年阿玄便是被chūn的新婚丈夫带着逃出洛邑。如今她被找到了,但chūn的丈夫,早已埋骨异乡。
这些都是跃告诉阿玄的。
chūn看到她,或许便如看到丈夫当日以命相护的珍宝,故对她分外疼爱。
阿玄心中感激,向她一笑,又被服侍着沐浴,出来后换了私衣,坐到铜镜之前。
chūn亲自帮她擦gān长发,慢慢梳平,最后打开一只玉盒,从中以玉勺挖出少许香膏,在掌心轻轻抹化,往阿玄面颊上稍稍抹了一层,滋润肌肤。
这只双层九子髹漆奁,上层盛放出行保护双手的手套、防风的絮巾等杂物,下层挖空,置九只各种形状的小奁,内分装脂粉、梳篦、首饰,不但设计匠心,且在绘纹之间,巧妙镶饰各种宝石,奢美至极,却丝毫不见恶俗之气,观之如同一件jīng美的艺术品。
像这样的日常杂件,阿玄在穆宫中的这些时日里,从未曾见到过。
周室虽衰,但往昔天下共主的祲威盛容,便是从这些日常用度的细节之中,也还是能看的出来。
chūn从侍女手中接过一盏温羊rǔ,让阿玄饮了两口,复换清水漱口后,微笑道:“不早了,王姬歇了吧,明日一早便要上路。”
沐浴过后,整个人慢慢放松了下来,阿玄也感到有些疲乏,便听chūn的话,上chuáng躺了下去。
chūn为她拉好被衾,熄灯出屋而去。
阿玄虽感疲乏,上chuáng后却一直无法入眠。
这几日发生在她身上的境遇变化太过于戏剧xing了。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断地浮现出各种人和事。
从前在赤葭时,僰父去世前和自己的jiāo谈……隗龙应当很快就能被送来和她相见了……自己那位素未谋面因思念她而病重的王后母亲……因笃信占卜曾想杀她的周王父亲……
她辗转之时,脑海里忽又跳出庚敖bī迫自己以隗龙发誓的一幕,心qíng愈发的堵……
忽此时,门上传来轻轻一声叩击。
片刻后,又是一声轻叩。
阿玄便起身,亮灯火开门。
门外站了一个来此随同chūn服侍阿玄的穆宫女使,见阿玄露面,女使从袖中匆匆取出一片简书,朝她鞠了一躬,转身而去。
阿玄关门,就着烛火看了一眼,见是庚敖手书,让她去传舍西堂的侧阶,说他在那里等她,有话要对她说,不见不归。
阿玄丢掉简片,爬回chuáng上,睡了下去。
……
chūn睡在阿玄那屋西侧的一间旁屋里。
夜已深,她却难以入寐,坐于烛火之下,最后检视着明早要带走上路的一应器物。
那日见到了王姬,只消一眼,她心底便涌出了对她的无限疼爱和怜惜。
如此美丽动人的一个高贵玉人儿,竟一度沦落至隶女的地步,命运勘怜,如今怎么疼惜都是无法弥补。
还有那个穆侯,虽称和她两qíng相悦,两人更有婚姻之诺,待向周王提亲之后,他便娶她归穆。
话虽如此,不知为何,这几日chūn试探于王姬,看她的反应,却总觉内里另有隐qíng。
只是王姬心思暗藏,chūn也问不出多余之事,虽心中疑虑,怕引她不满,也不敢再多加b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