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里的水一下子全部翻了出来,在桌面上留下光滑的一滩水迹,水滴顺着桌边沿不间断地向下流着。
唐悦突然看清了自己的脸——她“啊”地惊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面容,颓然倒坐在椅上。
难以置信,怎么会如此……
明明说是简单的易容术,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听到惊叫声,商容和慕容小雨冲进屋来。
“不要怕,小悦,不要紧的,什么都不要紧的,让我看清楚好不好?”商容慢慢走过去,安抚地环住她的肩膀。
终于,唐悦放开了自己的手,抬起脸来。
那划过眼下、凹凹凸凸的疤痕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突然出现的一只,振翅yù飞的……
小小的红蝶。
蝶翅翩跹飞舞,蝶身无比jīng致,仿佛眼角垂下的一颗红泪,光彩熠熠,十分妖娆。
蝴蝶忠于感qíng,一生只有一个伴侣。
“疤痕太过严重,易容术无法治本。况且……”
慕容小雨淡淡道:“蝴蝶也是我对二位婚姻的祝福,愿你们一生一世,白头偕老。”
不是这样的,他在心底道,面上的笑容却显得真挚温存。
也许,他想要在她的身上,留下一辈子再也抹不去的印记,不能被随便遗忘的回忆。
……
花园的花,还没有开放。
商老夫人叫人把一株梅花移到这里。她闻着梅花的芬芳,仿佛终于找到了些希望,笑了起来。
她丈夫死了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的一切希望都没有了的。可是有人对她说,她还有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就是她将来的希望。
大儿子死的时候,她的脸上很镇定可她的心却在绞痛,但是她不能叫别人看出一点一滴来。
她的第二个儿子,现在就被关在那个铁门里,上了厚重的锁,每天的一日三餐只能由家中的哑仆送去。
她不得不如此,因为他已经疯了,为了一个女人。
商老夫人满是皱纹的手在梅枝上抚摸着,叹息着。
她不愿任何人来打扰这个孩子,现在他发病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多,也许很快就会死去。
她丈夫死的时候,她还可以撑得住,但在大儿子的灵堂上,她已需要别人搀扶着去祭拜。
她的这副躯壳,已越来越衰老了,很快也要追随他们而去。
她已经决定,在她断气之前,要将行舟也一起带走,因为她实在不能放心,将这个疯疯癫癫的孩子留在这个冷酷的世界上。
以前,她还一直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因为她还有个小孙子。
如今这个小小的男孩,商家唯一的希望,也要成亲生子了,还带回了一个与她出身一般孤苦的年轻女孩子。
其实她一直希望,商家的血脉就这样断绝了的,因为实在不忍心再看到有女子重蹈她的、长媳的后尘。
终究,还是舍不得留下商容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
那该多么寂寞啊,商老夫人遥遥望着夕阳落下去的地方,浑浊的眼睛里淌下了泪水。
只要他的身边有他心爱的人陪伴着,她也能放心地走了吧。
大喜之日
二月初七,宜嫁娶。
商家大厅早已悬灯结彩,花团锦簇,只待着新郎新娘拜天地。
商容一身新郎官的吉服,他惯常穿白衣,今日一身正红,更显得身形颀长,面目俊朗,看得一众来观礼的女宾目不转睛。
然而这位本该意气风发的新郎官,一向微笑示人的商家公子,今日虽还是笑得很客气,眼眸深处却藏着一种无法描述的悲伤。
任何人都以为一切正常,只有商家祖母瞧见了自己孙子的神qíng。
只是连这位睿智的老夫人,也猜不出商容的心事。
内堂。
唐悦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盛装的自己,觉得有些陌生。
喜娘对唐悦并不熟悉,只知道这位商家的媳妇出身江湖,连穿吉服都还不忘将倾城佩在内服,是以多少有些敬畏她。梳妆打扮之时,也不敢与她多说话,唐悦若是口渴了,她也不敢拘束着她说不让饮水。
唐悦心中过意不去,却因为天生笨拙,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在盖盖头之前,喜娘端详了她一番,道:“姑娘真是仙子一般的人物,我服侍的新娘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却从来没见过您这样俊的相貌,商公子真是好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