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雅如悠悠道:“她从小就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如果我告诉别人,谁都不会相信,一个八岁的孩子,居然会真的狠心砍掉自己的手指头?”
她脸上的表qíng已经恢复如初,平淡而悠远。
唐悯缓缓道:“她是因为想要跟别人一样正常,才会这样做的吧。”
温雅如冷冷地道:“不,她是为了讨我的喜欢才这样做的。”
“因为我对她说,她是个怪物。”
唐悯的神qíng僵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温柔的唐四夫人口中,竟然会说出这样残酷的话来。这比告诉他,唐悦生来就有六指,更让他难以置信。
“你们看她沉默寡言,觉得我欺负她了吗,我是怕她将来会伤害到宝儿,会伤害到别人。”
“替我劝大公子一句,不要靠近这个孩子,她是个不祥的人。”温雅如面上笑容也瞧不见了,默然半晌,最后道。
直到她离开书房,桌上的龙井,已经凉得彻骨。
唐四夫人一出门,就撞见书房不远处的两人,她艳艳柔柔的一笑,施施然离去了。
“好狠的心啊!”苏梦枕喃喃自语地道,随即似是想起什么极其有趣的事qíng,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他的笑像chūn风乍起,立刻chuī皱了一池chūn水,远处候着的两个侍女红着脸,窃窃私语起来。
至于唐漠,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他只觉得,唐悯提及的那些,关于他的小时候,一直像是一片乌云,沉沉笼罩在他的心头。再想到唐悦黑玉一样的眼睛,他不知道,那其中是否跟他一样,蕴藏了很多的痛苦。
只是他们的痛苦,到底是不同的,分不出谁深谁浅。
更何况,断指的那种痛苦,若非一个人亲身经历,谁也无法清楚地了解其中的滋味。不知道,她当初到底是抱定了怎样的决心,才会做出这样可怕的事qíng。
如今唐漠回想,唐悦的左手侧确实有一块疤痕,大概因为当时她的年纪尚小,畸指并未成形,是以如今留下的痕迹并不引人注意。
怪物啊……唐漠在心底,叹息着。
不知道唐悦听到,会有什么感想。
唐悦却对这一切浑然不知,她只想着,早一日练好武功,能保护娘,保护弟弟,成为娘的骄傲,如果娘高兴地话,也许会对她笑一笑。
太阳已经落山,天空中暮色沉沉,唐悦从石室出来,仰头看了一眼,只觉得此刻的天空灰蒙蒙的,连带着庭院里的红瓦、灰墙、走廊、树木,都变得灰蒙蒙一片,让人不自觉就生出一种莫名的惆怅。
唐悦慢慢地走在路上,回想今天一整天,唐漠那古怪的态度。似乎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却始终一如既往般地沉默着。
她想着心事,脚下的步子不断地加快,等到发现四周的环境有些陌生的时候,才惊觉早已偏离了原先要回的院落。
唐家堡非常大,即便是已经熟悉了这里,一不留神还是会迷路,有过两三次这样的经历,再碰到同样的qíng况,唐悦也并不害怕,慢慢就发现,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走到很偏僻的西园来了。
这里是那位已故的唐夫人最心爱的院子,也曾用来关押过商行舟。只是现在这里空dàngdàng的,连廊上灯笼都灭了,一个守卫都没有,成了名副其实的荒园。
唐悦本来转身要走,脚步却突然顿住了,神qíng紧张地向后张望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哭。心里猛地一阵抽紧,难道是商行舟又回来了吗?
不消片刻,她已经听出来,那不是商行舟,而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哭声是从不远处的八角亭传出来的,唐悦悄悄隐身在一株桂树后。月光下,她看得清清楚楚,亭子里,的确有两个人。
只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
那声音哀婉凄楚,似乎有说不尽的伤心事。唐悦只看到那女子长发如云,白衣胜雪,清冷的月光下,整个人显得十分单薄,仿佛来一阵大风,她就要被chuī走了似的。
紫衣男子却叹息道:“婉词,你千里迢迢跟踪我来到唐家堡,就为了对我说这一句话么?”
白衣女子全身都颤抖起来,道:“你以为一个瞎子,跟着你走了这么远的路,只是要跟你说这些话么,你……你怎么忍心……”
紫衣男子上前一步,似想要挽住那女子的手,她却灵敏得很,连退了三步,身子几乎贴在了围栏上。那男子低呼一声:“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