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枕瞧她神qíng,笑得更厉害,道:“可你不过能活几十年,它却可以存上百年。”
唐悦哼了一声,继续用力磨起来,“这条墨不过能用两三年,百年之后,连渣都不剩了。”
苏梦枕几乎笑出声音来,却不知是觉得她的话可笑,还是觉得她这个人十分有趣,“这根墨条,可以研出天底下最纯正的黑墨。”
唐悦丧失了最后一点面对他的耐心,恶狠狠地道:“天底下有白色的墨吗?”
苏梦枕哈哈大笑,一掀袍子,坐回椅子上,“说得好!”
他坐在椅子上,眼睛妩媚地弯着,认真地上下打量着唐悦。
“唐小姐,我以前竟然没看出,你是这样有趣的一个人。”
唐悦丝毫不为所动,掀起嘴皮道:“荣幸之至。”
她心中对他那一口恶气还没出,竟然又被他戏弄,自然对这个人的厌恶到达了顶点。一个男人有这样的皮相,却又有那样恶毒的心肠,本就不是一件让人心qíng好的事qíng,唐悦更是觉得如同吞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至极。
“那请问小姐,墨备好了吗?”
唐悦把宣纸啪地展开,“你自己看不到吗?”
“诶,不是说要我题字?你拿一张空白的宣纸来做什么?”
“那张画是我爹最喜欢的一幅,请你先在白纸上练习一下,免得毁了那幅画!”唐悦冷声道,语调森然。
苏梦枕愕然道:“没有人告诉你,那幅画——是我画的吗?”
如果他的语气不是这样愉快,唐悦或许还真的会以为他吃惊,但他那副样子,分明是在嘲笑她孤陋寡闻。
唐悦沉默了一阵,手颤抖着伸向那幅画,她的忍耐,真的要到极点了。苏梦枕确实很有让人bào走的本事。
原来他气人的能耐,跟他对付女人的本领一样,出神入化。
苏梦枕微微一笑,向一直在不远处偷偷朝这边张望的侍女招手。
果然,那两个年轻女子就你推我、我推你地走了过来。
唐悦冷眼看着,不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莫非要当着她的面,继续跟漂亮小姑娘谈qíng说爱?在唐家堡中,他也未免太肆无忌惮了。
可是苏梦枕却示意那两个女子将唐悦本来刻意放在一边的山水图展开。
唐悦猜到他是要题字了,便故意将脸别过去不看。
可是不久,那两个女子突然惊呼起来,她忍不住转过头去。
苏梦枕的确是在题字。
但他并不若一般人那样将画平摊在桌面上,而是让那两个侍女将画在半空中展开,把纸彻底悬空,由她们二人拉住卷轴两端。
他却手执毛笔,挥毫淋漓。
片刻后,苏梦枕就从容地放下了手中的笔,看向唐悦。
唐悦走过去一看,那副图上的字已经题好,而且下笔有力,纸张也丝毫无损。
她虽不懂字画,却也知道,能让唐堡主如此珍藏的字画,必定是极好的,她有些怀疑地看了苏梦枕一眼。
终于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极有才华的坏人。
她突然想起宋婉词所说的关于苏梦枕的那些话,她说他不但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于医道也很jīng,武艺也有大成,真不知道一个人怎么像是有三头六臂似的,简直是没有什么他不会的。
也许人跟人就是有天壤之别,她勤修苦练,除了武功什么也没有剩下,对方却广泛涉猎,样样jīng通,这简直没有任何的可比xing,她输的一塌糊涂。
那两个少女事了,便红着脸退下了。
唐悦无言以对,不说话就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的人,世上确实不多。
岂止是不多,她见过的,也就只有苏梦枕一人而已。
“唐小姐似乎对我很有敌意?”
唐悦眼睛在放箭,声音却平静无波,“你既然知道,何必再问。”
“那我可否知道原因?”苏梦枕右手食指曲起,在桌面上轻轻叩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让唐悦更加心烦。
“你应当知道原因,如果你还记得五年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唐悦将山水图摊平,晾gān。
苏梦枕点头道:“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
“看来那天晚上,你果然什么都看清楚了。”
唐悦侧目,并不说话。房间里一时寂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