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花事记/掖庭宫花事_作者:玉胡芦(102)

  在主子跟前做下人,得眼睛尖,主子稍微动动眼皮子,做奴才的就得立刻意会他想要的是什么;还得耳朵敏、记xing好,心思是不能开差的,得时刻竖长耳朵睁大眼睛,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老太监打小把这番话对小麟子念叨,在她才刚学会走路满院子颠吧的时候,就把她兜在腿窝里,坐在破院子的门槛上一遍接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那宫中活命的太监术便在小麟子幼小的脑海里深烙,不用楚邺指点方向,她也晓得她的柿子爷住在哪个殿里。

  奴才都是靠主子赏脸吃饭的,阖宫只有他一个皇柿子吃她做的菜,他要是病了死了,她的差事也就丢了,她对他可从不含糊。

  东暖殿里清幽幽的,四皇子摔着了脑袋头晕,怕人多、怕气味杂,一屋子伺候的奴婢都被打发出去。

  雕饰繁复的紫檀木四角榻上,楚邹正没心没绪地看着天花板,嫌弃小顺子在跟前杵得慌,派他到圣济殿给自己找书去了。

  重阳登普渡寺的那天,小顺子去斋房拿馒头,因为水潭边站得腿酸,便在斋房里坐了小半个时辰。哪儿想就那一会会的功夫就出事了,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楚邹脑袋朝地的从树上掉下来,吓得他一碗馒头噗通撒在了地上。

  这小祖宗命途里多劫运呐,伺候得他心里那个叫七上八下。索xing这次皇后娘娘没有深究,楚邹也没把他的疏漏说出去,因此这几天小顺子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楚邹叫他别回来他就真躲出去了。

  秋风瑟索,chuī得门扇子发出轻轻的“呢呐”响,一丝一毫的动静都能在耳畔捕捉。楚邹眼帘子一眨,怎生就听见有个什么擦着树叶子迈进门槛的声音。

  他自小几不生病,实在不甘这样肌体无力,着人恼的哮喘,他年本皇子必定要把你泯除!

  心中很烦闷,语气便亦郁沉:“都说了,叫你们别进来,我闷得难受。”

  然而耳畔却静悄悄,他微一侧目,就看到外间多出来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换秋装了,低等太监秋冬的曳撒多为树皮色,乍看去像一团jī屎。她倒是例外,诸事爱讲究的吴全有给她的什么都是个别,做了件森绿绣饕餮的小袍子,打伶仃地站在门槛边,手上还提着个灰不拉几的小食盒。

  他本是皱眉半仰着头的,心中还含着一腔待要发作的愠怒,待看了眼那食盒子,却又平躺回去了。

  小麟子就慢慢地踅了进来,把盖子在他chuáng边的三弯腿云头足平凳上打开。

  她从前只知道他是个小主子,但并不知道“主子爷”到底是个怎样尊崇的存在,自从见过了他美丽端庄的母后和姐姐,心底里又对他多出来几分不知名儿的畏敬。

  恭敬地退在一旁:“奴才给柿子爷带吃的来了。”

  柿柿柿……楚邹不应。

  她也不管他看是不看,自个儿把碗盘端出来。青花瓷的小盘子,两条没比她手骨头大的小鲫鱼摆得板正,撒了两片翠绿的葱花装点颜色。味道很鲜香,轻盈盈散溢出来。旁边还有一小碗芥菜粥,应该是他母后叫人煮的,芥菜被剁得细碎,在白稠的粥饭中如碧舟点缀,看着叫人赏心悦目。

  楚邹眼梢一瞥,瞥见黑糊糊黏成一团,辨了好一会儿才知道是自己的两条鱼。

  老太监陆安海提回去的,原本是小顺子提,小顺子嫌麻烦,叫陆安海送去了御膳房。

  连给老太妃塞牙fèng都不够,膳房里没人要,扔去地上,被小麟子捡起来拿去煮了。

  又被她煮了。想带回来养的,怎么弄去了她手里。

  但自从有了小哑巴狗和核桃的先例,楚邹心里也是有气没地儿使。没心没肺就是她的本xing,四岁那年他还送过她一枚贴身玉佩呢,后来几次观察,身上也没半点儿痕迹。但知她煮的东西从来没有卖相,不经他提点的话永远都是黑乎乎、酱乎乎、黏糊糊一团。

  他没力气搭睬,只道:“喂我。”

  他这会儿仰躺在chuáng上,可不好喂,粥够到他唇边,他慢悠悠不张口,那粥油就顺着他jīng致的嘴角流到chuáng上去了。她用袖角儿给他擦,他也凤目空dòngdòng的无动于衷。

  小麟子虽从没见过他这样颓唐的一面,又或是还带着点yīn暗与邪恶。但她倒是不怕的,宫里太监宫女们都说他是个小恶魔,她心里对他早就打好了谱。

  他不张嘴,她喂不进去,只好就去拨他的头。他的头可真重,她先抱着他的头离开枕面,然后又去拉他的身体。他的身体也长条条的可沉,这会儿就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死人一样地随便她摆弄。带着点故意的、折磨人与被折磨的享受。他在她面前从来不怕遮掩、并放肆着自己另一个恶的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