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花事记/掖庭宫花事_作者:玉胡芦(134)

  楚昂对他说:“一切都过去了,你是朕的好儿子。”

  父皇的脸贴得他那么近,隽冷的眉宇缱绻着笑意。

  他的母后也对他笑,母后肯与父皇一同出席大典是出乎楚邹意料的,他便也对她感激地回应。

  楚昂斜眼看见孙皇后的表现,目中是有满足的,这种感觉就跟他从前在王府里时,对于孙皇后的那种留恋。孙香宁却是不搭睬他的,姣好的脸颊上虽带着笑,目光却根本不触及他。但他记得昨夜明明是她先对自己勾唇,那烟花璀璨之下她唇角一动,瞬然叫他满心得释放。楚昂就不管不顾地抓住孙香宁的手腕,然后看向底下的众臣。孙皇后扯了扯,扯不动,只得由他这么拽着。冷漠是分明的,不遮不掩,只是因着有这些人,所以才笑盈盈。

  朝臣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皇后了,虽距离隔得远,辨不清脸上妆容,然而看着那上头的凤冠霞帔,母仪之范尽显,压根儿不像在坤宁宫里苦闷了数年的样子。这对夫妻揣不透啊,听见司礼监太监高喊“跪——”,纷纷匍地叩拜。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楚邹看着父皇在大袖下默默抓住母后的手,先是轻轻勾着,后来握住了手心,忽而又把母后的五指相扣。母后纤柔的手指蜷在父皇的掌中,那样被包拢着,似在微微蠕动,他怎么忽然想起那年楚邮出生的清晨,乾清门外父皇勾住了另一双柔荑,五岁的他看在眼里,是那样的刺眼。

  旷达的场院下群臣三叩九拜,他听见他们喊到:“太子千岁千千岁。”放目是一道道勾头伏地的脊背,他们正在跪的是他,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那站在至尊高处的荣耀。

  一股冷风拂上他俊美的脸庞,他的眼前掠过那些暗夜里惊怯的心跳,那个黑瓦黑柱的殿宇下,沉迷于叫小太监抚脸抱脚的靡靡惘惘……都过去了,迷乱而灰暗的它们。楚邹微抿下jīng致的唇角。

  小麟子站在最末了一个朝臣的屁股后面看,一道矮矮的竹青色獬豸小袍子,远远地杵在奉天门外的正中央。看她的柿子爷和他的父皇一样,头上带着长板条的挂珠帘子,玄色团领袍上两肩刺绣蟠龙,少年俊逸的身姿是那样高远,就像一尊金贵的神。她仰着小脑袋看,仰得脖子酸酸的。

  但她的柿子爷自此离她远了。他住进了清宁宫前面的宁寿宫,除了每日清晨进坤宁宫给他的皇后请安,她几乎都寻不见他人影儿。

  他的宫里多了很多伺候的宫女和奴才,身后还添了那个像女孩子一样白净的宋玉柔,他们单独被关在东宫里读书,不再和别的柿子们一起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对她目不斜视。

  她有时候跟着侍膳太监进他的宫中送膳,故意在他的桌角抠抠手指头,拿眼睛望他。他也对她不闻不问,好像把她从前给他暖脚窝窝、做饭吃的那些事儿都忘记了。她还掌着他的口食xing命呢,他的母后怎么也不提醒他。

  小麟子的童年便又只剩下来一个人安安静静,除了那个偶尔路过东一长街,看见她唏啦唏啦拖着五彩琉璃球走过去,便会对她弯眉笑一笑的羸弱三皇子。

  第56章 『伍陆』花开盎然(修)

  一座宫,多一个人不满,少一个人却缺。

  奉天殿前人群渐散,锦衣卫拆卸着庆典帐幕。光yīn悄静游走,夕阳huáng了又黯,忽而东西二条长街便亮起了幽huáng的灯笼。白日里不识的qíng愫便因着这黑夜而张弛,孙皇后坐在多宝柜前调理着色盘,调了一晚上也没见她下笔画两划。

  那笔尖才触着瓶颈,便问桂盛:“宁寿宫那头安排得怎样了,老四睡前有吃宵夜的习惯,仔细那新换的奴才给忘记。”

  这才半个时辰都已经问过三回了。

  从前皇四子在的时候,天黑总会自顾自蹭进母后的殿里坐坐。母子二个也不多话,有时他静静看她描,孙皇后得闲揶揄几句;有时自个坐在桌边研磨棋盘,到了戌时末了,孙皇后叫李嬷嬷给他上点儿夜宵,吃了就回去睡下。

  那小子虽学了他父皇清贵寡语,心思难猜,到底是孝顺。这是人刚搬走,心里空溜溜不习惯呢。桂盛哈着腰:“说是都已经布置妥当,皇帝给拨了不少奴才过去,洒扫的、掌膳、掌衣、司寝的各个差事都没落下,殿下的起居习惯也都一一嘱咐,娘娘您宽心。”

  孙皇后听了也就说不出什么,叫李嬷嬷:“你随本宫去后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