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花事记/掖庭宫花事_作者:玉胡芦(236)

  十二岁的曹碧涵个子尚纤盈,晾衣裳时需要踮起一点脚尖。微风将她单薄的身段勾勒,胸脯下原已经冒出来一小丢喵喵了,那时便挺得很骄傲。贴身的兜子挂在檐下的角落里,淡水红的颜色,绣着青色的攀藤小花儿,生生刺着小麟子的眼睛。内廷不少宫女喵喵都很满,锦秀更是把每件衫子都崩得饱饱的,她看别人的都没反应,怎生看小碧伢的就这样刺目。

  那屋檐下筑了个废弃已久的老燕巢,眼看就要掉下来了,小麟子也不提醒她,偏看着那燕巢有一天被风chuī下来,然后把她的兜子砸脏了。小碧伢出来捡,看见被野猫踩脏的土印子,还以为是小麟子gān的,小麟子也不解释,只是默默站在对面的砖墙下与她对峙。

  楚邹知道了却也不问也不训,只是沉着个脸不搭睬人。他是存了心的对她藐视,伤在她心底说不出,她就也不爱去他的跟前讨嫌儿了。这皇城里离了他的气息,她就变得没心没绪起来,游魂一样在这条那条幽旷的宫巷下虚晃着光yīn。直殿监那两个双胞胎叫她去玩儿,她早前都不去,楚邹也不让她去,后来就随着去了。

  那两个太监比她长二三岁,个子却险近高了她一个头。两个长得一模一样,他们戏耍尚衣监的花眼老太监,忽而这个躲在昌祺门里头,对那老太监说:“老张福叫我过来传话,让你给万岁爷拿两双袜子去延禧宫。”

  话说完,便叫小麟子跟在后头望风,瞅着他走到了哪儿,另一个便又忽然在这头冒出来说:“老张福叫我过来传话,让你给万岁爷拿双靴子去御书房。”

  一样的脸儿一样的嗓子一样的话。那老太监人老眼花心眼实,大半个下午便从昌祺门走到麟趾门,又从麟趾门走回昌祺门,步子颤不歪歪的,惹得双胞胎兄弟俩笑破了肚子。

  他们还叫她寻来一群小太监玩跳山羊,跳不过去的就要jiāo罚钱,jiāo不起的就得脱裤子晾光屁股。还让小麟子去搜身。那光屁股秃鹰可真难看,小麟子玩儿了几次就不爱玩了。日头从高高的苍穹照下来,把她的影子打得斜长一条,她觉得自己的影子都黑污了。太子爷野放了她,她把自己放纵成了不喜欢的模样。

  ……

  清早的阳光在琉璃瓦顶上碎撒,东庑房檐下显得几分yīn凉,绳线上挂着几件新洗好的衣裳,袖子衣角往下滴滴答答淌着水儿。三两件掉在地上,印出底下砖石的痕迹,曹碧涵弯腰过来捡,宋玉柔手上转着个球,和小麟子站在对面盯着她看。

  曹碧涵也如未见,把掉脏的衣裳放进盆里继续洗。晾衣绳子牵两条,一条沿房门南北向,一条跨着偏院东西向。宋玉柔和小麟子把胳膊挂在东西向的绳线上一晃一晃,看曹碧涵半匍着身子,手上一下一下用着力。她是单薄而纤秀的,透着一股乡野的犟傲,宋玉柔怎么就是看得不舒服。三公主楚湄也不爱说话,长得也纤净漂亮,却不会给人这样的感觉。

  宋玉柔书生俊气的脸上便也倨傲,对小麟子道:“是你把她衣裳挑下来的。”

  他总爱诬蔑,小麟子反驳:“是猫儿,我才不稀得挑她呐。”

  她今天穿了件新做的枣褐色曳撒,jī屎样的颜色,这原本是吴全友最讨厌的低等太监色系,打小到大都没给她做过,做了她也不爱穿。实在是那天她在院子里洗完了头发没扎,乌油油披散在肩头上,也不晓得用甚么花瓣调了盅胭脂,自个儿对着破铜镜往唇上抿,楚楚顾盼,我见尤怜的,失了魂儿陶醉。

  陆安海乍然走进来看见,差点儿唬了一唬。管不住了嘿,回头没几天就给她罩上了这么一件。褐不隆冬、垮不拉几的,衬在小碧伢浅紫樱粉的襦裙面前显得那么寒酸。小麟子穿了衣裳今儿个不得劲,早上连饭都不给楚邹好好送。她晓得小碧伢这会儿一定还饿着肚子哩,她便晃dàng着绳线儿,略略有些解气。

  “你几时离开紫禁城,我太子爷他不喜欢你。”她对曹碧涵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满与清甜。

  曹碧涵抬起头,看见她撅起的嫣红小嘴儿,怎一个太监能生得这般女相。她也看得不舒服,便不甘示弱地低下头道:“太子殿下没吩咐我走,你一个奴才做得了主?”

  “喵——”一只花猫从廊上掠过来,小麟子扬手躲猫,宋玉柔手上皮球没抓紧,那球怎么就被她拨离了手心,一下飞去了曹碧涵的木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