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花事记/掖庭宫花事_作者:玉胡芦(29)

  陆安海默不做声,只等到楚邹下次再来二所院加餐的时候,那盛糕点的碗碟子却亮底了。

  gāngān净净,纤尘不染,白得透光。

  楚邹兴冲冲跌进来,难免就有些不高兴。

  “我的‘贡品’呢?按制今天该是甜芋圆子搭两个坚果塔,欠了吃的我可不保护你。”他攀上炕头,像尊太上老君似的盘腿坐在小麟子身边。

  “呜呜呜~”小麟子手上舞着木铃铛,已经对他的光临视若无睹。

  他默了良久,忽然yīn郁上涌:“赶明儿告诉你太监爸爸,本殿下要吃荷叶ròu!”

  还ròu呢,屁ròu。

  怄上劲儿了,第二天照样来。

  第三天又来。

  第四天还是不死心。

  但那白瓷溜光的碗底儿依然是空的。他为此特地蹭去父皇的乾清宫用了顿饭,那侍膳的老太监根本没病,搭着肩膀站得好好的呢。

  最后一次的时候,他连炕也不爬了,一袭靛蓝色垮腰袍子倚在炕沿,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小麟子玩耍。

  满三个月的小麟子已经会牙牙学舌了,呜呜呐呐的,自己玩得不亦乐乎。自从哭得断魂断肠也得不到楚邹理会之后,她已经学会了对他的存在自动过滤。此刻正认真地打量着自己雪藕一样的手指,像对满世界充满新奇。

  楚邹看着看着,心底里就都是愠懑。他挪过去,忽而捺下一口气,哼,照着她粉粉的小胖腿就拧了一把。

  他四岁的小手也是稚嫩的,那力气掐在小麟子的腿窝窝里,是具有放shexing的。小麟子一开始并未察觉,等感觉到的时候忽然间就是一瞬沉默,他顿时只觉呼吸紧张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果然“呜……哇——”地一声,天底下就再没有人比她可怜地哭了起来。

  天呀要他的命了,从来没有过哭得这样大声。

  那樱桃小嘴儿漂亮得让他想咬一口,叫她从此再没法儿用哭来震慑他的心。

  楚邹错愕地看着这一幕,忽而就飞一样地跑出了屋子,门锁子都忘了上。

  第12章 『壹贰』初见玉柔

  那日紫禁城里的风是倒行的,从楚邹平窄的脊背推着向前跑。小麟子呜泱泱的哭声便在他的耳畔放大,像贴着风儿紧跟在他的身后追索,魇一样散不掉。他想起她方才被自己放在炕沿边,那炕沿磨得溜光发黑,倘若她哭着哭着腿儿一打滑……

  哦,他又记起方才出来时未上的门闩。这会儿各宫里都在传膳,夜里换差事的太监也陆陆续续从顺贞门里进出,那哭声若是传开……

  “呼呼——”楚邹背着手,靠在无人的纯佑门外呼呼地喘着气。他仰起小脑袋,天空中缠扭的霞云像极了他此刻乱揪揪的心。

  一直等到落日褪尽,头顶橙huáng的夕阳渐渐被暗云遮挡,他才听见肚子里咕咕的青蛙叫。一步一挪走到广生右门外,忽然想起晨间不小心打碎了母亲一只彩瓷花瓶,只得硬着头皮改去父皇那里用膳。

  紫檀木三弯腿卷珠长桌上摆满了荤素小碟,乾清宫里一如既往地静悄悄着。

  夏夜清凉,微风从威武的漆红殿门外踅入,将皇帝爷楚昂一袭玄色刺金龙纹绣袍摆轻拂。他的面前摆着几样时蔬,这是陆安海从他几乎摸不透的喜好中艰难总结出的成果,显然,这些成果都很合他的口味。

  南边进贡的嫩竹笋儿泛着诱人的青绿、蛏汤淡淡清甜,孙皇后用家乡带来的随嫁嬷嬷十几年间塑造了他的口味,被陆安海摸准了门脉。他用膳的时候脊背端得很直,夹银筷的手指清长而素雅,做他的侍膳太监是一种赏心悦目的享受。

  侧座上楚邹一直默默低着头扒饭,从头到尾没动过超出视线半尺远的菜碟子。

  这小子自从进宫后,就没心没绪心事重重的,看起来好像很忙碌,又不知脑袋里镇日在扰些甚么。前段时间朝政压迫,现下一切按部就班,倒确实要考虑给他请个教习。

  楚昂看着,轻轻勾了唇,给他的小银碗里扣去一块南rǔ松鼠鱼。

  “吃这个,你爱吃的。”

  “嗯。”楚邹闷闷地应一句,用筷子夹进嘴里,然后不自觉地瞥了眼对面侍膳的陆安海。

  陆安海垂肩哈背地站在四步外,普通太监夏天穿森绿色的曳撒,脑袋上搭黑色镶绒球的太监帽,看起来像一座长耳朵的坟墓,而他整个人更像是一只绿色的老乌gu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