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花事记/掖庭宫花事_作者:玉胡芦(374)

  夜里给楚邹送膳时,陆梨便把这事儿告诉了楚邹。

  jiāo亥时分的紫禁城西北角静悄悄的,楚邹端坐在陈旧的花梨木桌案旁。那桌面上案卷堆砌如山,是他叫杨俭从吏部弄来的织造上一溜儿下去的官员履历。回顾四年前那个秋天,打从九弟的突然被马踢伤起,紧接着便是织造上两个官员的屈死,再就是小碧伢的突然失踪。他猜着这之间怕不是皆有关系。如此一想,清宽的肩脊不自觉便寒了一寒,若是连小九的伤亦是yīn谋,想来戚世忠在朝堂上下的攀枝错节怕是已十分庞大,否则又如何付出恁大代价拉自己下马。

  深夜昏huáng的烛火幽朦,那十八岁的英俊面庞上不禁眉宇深凝,又浮现出一抹久违的韧与毅。

  眼看小榛子把沐浴的汤水提进来,便在纸上写下几个官员的名字,夹进了明日将要送出的书fèng里。抬眉应道:“自她从父皇手中接过小九起,便注定了她今生只能是小九的教养妃嫔。这个孩子,爷要叫她自个儿给自己了断!”

  第152章 『肆伍』莫如相惜

  那天晚上,楚邹和陆梨两个发生了一些不应该。

  子午线上的坤宁宫里,和尚与喇嘛彻夜不停地念着经,那低浑的呢呢嘛嘛声徜徉在紫禁城东西六宫的上头,连七月的夜晚也显得不再那么yīn气深深。

  chūn禧殿老旧的宫梁下,陆梨对楚邹说:“这宫里嫔妃与皇帝斗,斗穿了斗赢了输了,都逃不脱是个爱。唯女人和女人斗,是沾着嫉妒带着毒的,弑不见刃,剜不见血。江锦秀后宫盛宠四年,到底是从贵妃宫中婢女出身,按说今朝有孕应该扬眉吐气才是。她却这般缩手缩脚,连平素喜好吃个酸辣都自个儿亏待着,这里头必是有玄机,奴婢隔天去探探底儿。”

  因见楚邹在糙纸上勾画着人名,把户部司务孙经北和郎中郑光耀圈在一处,不禁又提点道:“爷莫把他二个划一块,孙麻子和郑大牙明面上看着和气,内里头可没少互整哩。”

  楚邹本在布排着织造上的一圈关系网,眼下朝廷织造上的问题是一大难,逢年末chūn初六部与内阁算账,总要吵吵嚷嚷上几天没个完。这一条线上,虽然最上头的是户部担着,实则底下太监和官员之间又分着党羽,比如当年织造上那两个进京述职的官员忽然冤死,后来不多时间,便相继又有几个官员被调离原职。想必就是一个党羽倒了,另一帮就适时地挤上去。他须得弄清楚这一连串人的牵扯gān系,再从中寻隙打探出当年的原委。当然,那个走掉的小碧伢,他也一定是要去把她找出来的。

  闻言便勾唇道:“哦?他二个是户部老一派的官员,那郑大牙平素古板不通,油盐不进;孙麻子此人左右逢源,圆滑不已,两个虽xingqíng相异,却也多年井水不犯河水,怎如何到了你嘴里,却又成暗中没少折腾?”

  陆梨打小在四方宫墙下转悠,内廷去多了戾气重,时而就爱往外朝的各办事衙门里钻。倒也近得很,出御膳房大门打左翼门里一跨,下台阶就看到三层汉白玉栏围起的奉天殿。那户部的衙门就在崇楼旁的一排房子里,她没事儿常去溜达。

  见楚邹目带促狭地看自己,他并不常笑,笑起来时凤目迷离悠远,时而牙关把唇齿一含,侧脸的线条便仿若刀削玉凿,总是叫她心下悄悄然怜疼又动qíng。她就偏对他卖弄道:“这殿下就小瞧梨子了,宫里头还没有奴婢没去过的地方。那孙麻子虽然人缘好,可私底下也没少贪污,太监们给他塞银子,他回回照收不误。郑大牙看着不苟言笑清廉刚正,其实心胸狭窄善妒。奴婢头几年就看到他往孙麻子杯子里啐过几回口水。后来年底要提调时,他也悄不愣地参了孙麻子一折子,找书童代写的字。孙麻子不晓得从哪儿知道了,面上仍装做糊涂,回头就也摆了郑麻子一道,没一个省油的灯。”

  楚邹听了就好笑,又想起那幼小懵懂乱撞的时光,他把纯真煞在了五岁长跪不起的乾清门,她倒接着他的路子走了,怕不是这宫里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

  他便顿笔,攥住陆梨的指尖问:“竟还有这一出么?倒是什么都瞒不住你,你见着了也不告诉他?”

  陆梨说:“奴婢倒是告诉了,可那孙麻子不领qíng。有一回我垫脚尖儿瞧着,看他杯子里的口水恶心,就叫狗儿把他杯子打翻了。他见我手上拿着弹弓,倒误会我存心捣乱哩,追着我屁股后头骂‘小阉伢崽子没把儿没蛋的,胆子倒是挺大’。后来我瞧见了就也懒得看,归他自个儿喝下去。但爷若是要用他二个,那郑大牙倒是可以,多年苦闷着不得志,忽然得爷给他机会,便为了扬名立万他也会给爷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