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花事记/掖庭宫花事_作者:玉胡芦(9)

  两个人不由惊愕地呆在那里。

  高丽乃大奕王朝的附庸国,这还是朴玉儿第一次近距离地看见传说中的大奕皇后,气势那样的凌然而尊贵。朴玉儿把头一偏,目光涟涟地盯住锦秀,抱着孩子的手不自禁颤抖。

  锦秀攥了攥袖子,忽而狠下心解释道:“姐姐不必这样紧张,我们皇后是最宽仁慈爱的,把孩子jiāo给她,今后必定前程似锦,皇后娘娘自会jīng心照顾。”

  她言辞切切,眼睛锐利地看着朴玉儿,生怕她拆穿实qíng,又急切地想要她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朴玉儿听完这番话,却忽而扯唇笑笑:“原来这就是江妹妹你的‘恭喜’。”

  那笑容里分明没有半点儿讨好之意,反倒是带着几分嘲讽和绝望。

  万禧皇后眉头微蹙,贴身的嬷嬷连忙上前抢过孩子,只见小脸涨红,皮肤绛紫,却是个不活的。

  “死胎。”嬷嬷把孩子往万禧跟前一递。

  万禧皇后看一眼那孩子紧攥的小拳头,满腔的希望顿时灰飞湮灭了。上挑的眼窝子把厢阁子打量一圈,只见清朴四壁,yīnyīn瑟瑟。隆丰皇帝xingqíng忧柔,对女子尤是,这哪里像是被他临幸过的样子。

  便拎着那孩子问朴玉儿:“你看着我说……这是皇上的骨ròu?”

  锦秀瑟瑟发抖,朴玉儿瞪着她不说话。

  万禧嫌恶地把褥子抖开,任那孩子向地上滚落:“那你说说,皇上胸前的胎记,是长在右边呢~~还是长在左边?”

  初生的婴孩一点点大,小胳膊小短腿儿幼嫩而脆弱,朴玉儿掀开被子想要下去抱起,被万禧用牡丹绣金花流苏履踩住。她指尖钝痛,卑微地仰起头,看着后宫之主那张雍容尊贵的脸庞,心中便万念俱灰。

  瞪了锦秀一眼,垂下头咬着唇低低应道:“左边。”

  才生产后的身条儿,衣裳半遮,娇红隐隐,一切都显得丰盈恰好,叫人看得目不转睛。

  “哼……”也不晓得是答对了还是答错,皇后睨着她那一对儿坠沉沉的嫩茹,忽而冷笑:“来人,给我把这屋子里的都收拾了。”

  说着脚下金履跨过婴孩的小褥子,怒气冲冲地踏出门去。

  身后几名太监鱼贯而入,扯过地上虚脱的朴玉儿,还有乔嬷嬷,用白绫绕了脖子就往横梁上挂。

  “唔……放开我!不要碰我,我要回家!”朴玉儿拼命地扭打踢腾着,却哪里有用,禁宫中的太监没有不yīn毒,他们对宫女的恨与蹂躏是带着一种畸形的快感。下手可重,拽住她的头发,给脖子上的白绫打了个活扣。

  朴玉儿挣扎无望,哭着骂着,回头盯住锦绣,用高丽语大声斥道:“锦秀、江锦秀,你就是这样害我,我不会饶过你……”

  “噗——”太监把活扣拉紧,那声音戛然而止。

  朴玉儿眼睛瞪着院角的一个小门,脑海里浮过家中贫穷守寡的母亲,还有体弱多病的弟弟,最后的一瞬间想到了宋岩——这个陌生王朝里唯一给过自己慰藉的男人,她除了他叫宋岩,对他的其余竟一无所知……她的眼角滑出两滴泪,渐渐地昏蒙了知觉。

  锦秀惊恐得牙关咯咯响,拼命地往地上磕头:“做淑女的就得有淑女的命,是你偏偏太贪心,一意要寻那个男人的好。你若不去找他,就不会出这种事,我更不会嫉怨你……不,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不然……不然你以为你能活着吗?生下来孩子又怎样,逃不出这座皇宫的!你和我都得跟着去殉葬……”

  那眼泪滴落在她面前的砖石地上,“嘀嗒”一声响,她颤颤地抬头看了一眼,忽而就瘫软成了一滩泥。

  当值的太监叫桂盛,乃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戚世忠的gān儿子,走到她身旁,皮笑ròu不笑地拧了她一把,便命人把她从屋子里拖出去。

  门扇子“吱嘎”合起,屋子从外头上了封,里头两道白绫挂着人dàng来dàng去。老旧的横梁挂不住人,那乔嬷嬷体胖挂不住,后半夜竟从梁上滑下来。黑紫的舌头伸出来老长,冷不丁在地上搐了一搐,鬼气森森。

  沈嬷嬷手上抱着才清洗完的女婴,战战兢兢地凑在窗fèng里看了两眼,缩着头静悄悄地挪出了院子。

  天将亮时,角楼那边撞起了沉重的钟鼓,皇帝去了。清晨雾气未散,一座禁宫掩映在皑皑朦胧中,内廷太监爬到明huáng的殿脊上,站在高高的脊角,扬撒着大行皇帝的衣袍,口中呼念悼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