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错愕的是,当时,即使伤势最重的是她,但最后一个被爸妈送上救护车的也是她,理由是……
「上回是谁先?」
「老大。」
「那这回就该轮到老么先,然后是老大、老四、老二,最后是老三,大家要轮流来,这才公平。」
公平?
公平?
不懂,她真的不懂,这算什么公平?
这种时候,又怎能讲究公平?
他们知不知道,他们所谓的「公平」,差点害她失血过多而死?
那一回的车祸外伤在一个多月后痊愈了,却在她心中留下一道难以愈合,名叫「心痛」的伤痕。
或许,她应该老老实实的把心中的不平说出来——好孩子应该要诚实,按照她慡直的个xing也应该如此,但不知为何,独独在这件事上,她心里总是另有一个倔qiáng的声音在低语:
她要的是主动的真心,不要被动的虚qíng。
就算只有一次也好,就算只是倒数第二也行,她希望爸妈能主动发现到对她的不公平,而不是必须经过她的「提醒」,他们才会注意到他们总是「忽略」了她。
所以她装作不在意,耐心地等待着。
就像从来不发脾气的人,一旦爆起怒火来总是惊天动地、翻江倒海一样,向来不爱与人争的人,一旦对某件事认真起来,总是特别执着、特别坚持、特别顽固。
然而,在她高三上的某个深夜里,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放在lastone的位置上,并觉悟到她永远都只能待在lastone的位置上,而且,她完全没有抱怨的资格和权利。
记得那一夜,因为心qíng不好,她躺了半天睡不着,gān脆起来念书,念到半夜肚子有点饿了,想说到厨房找东西吃,谁知在经过一楼爸妈的卧室时,从门内传出的声音,意外地发现爸妈也还没睡,而且他们在吵架……
「妳今天这么做太不公平了!」
「我又怎么了?」
「大家都分到了礼物,为什么只有小璃没有?」
「没办法,掉了一份礼物嘛!」
「那也要补一份给她呀!」
「我直接从机场回来的,哪有空去补买什么礼物。」
「在机场的免税商店随便买一样也可以啊!」
「我很累了好吗?」
「可是……」
「那你到底要我怎样嘛?明明不是我的孩子,我都养她这么大了,你还想要求我多少?」
「秀梅,妳……」
「你在外面搞女人,我不跟你吵,还让那个女人生的孩子登记为我生的孩子,不让她知道她是私生子,又尽我所能地公平对待她,但你有没有替我想过,她愈大就愈像她亲生母亲,我一看到她就会想起你曾经背叛过我,心里就好痛好痛,恨不得把她赶出去,永远都不要再见到她……」
「那是我对不起妳,孩子是无辜的呀!」
「我知道她是无辜的,所以才会尽全力去爱护她,但是……但是……如果她不是那么像她亲生母亲就好了……」
「秀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默默地,挂着满脸泪水,她悄悄回到楼上卧室里,静静地端坐在书桌前,思索着这一切。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妈妈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因为,妈妈是真的很疼爱她。
没想到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虚qíng假意,其实妈妈连看都不想看到她,所以,在这个家里,她才会被放在lastone的位置上,所以,他们才会那么的不在意她的生死,在她伤重时,还在那边讲究「不公平的公平」,任由她差点失血过多而死。
因为,她从来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可是,不管妈妈有多么痛恨见到她,在她的心目中,妈妈永远都是她最爱的,也是唯一的妈妈——她甚至没想过要去探究她的亲生母亲究竟是谁,所以,她愿意成全妈妈的期望,离开这个她最爱的家,不再让妈妈见到她,妈妈也就不会再心痛了。
再不会有人比她更了解心痛的滋味了!
因此,她毅然离家北上念书,远离那个总是lastone的回忆,是为了妈妈,也是为了她自己,她也不想再心痛了。
然而,远在台湾的另一端,她却又碰上了同样的qíng况。
杨振东,她的第一个男朋友,在他的坐命之中,篮球排第一,朋友排第二,吃喝玩乐排第三,家人排第四,功课排第五,而她,永远都是lastone。
不,远离南部家乡来到北部,她不要再被放在lastone的位置上了——即使她的理智了解lastone并不等于就是虚qíng假意,但下意识里,她还是在两者之间画上了等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