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庄院里头不但全都是汉式建筑、汉式庭院,下人们也全都是着汉服的汉人,住的、吃的、眼里瞧着的全都是汉人的东西,连话也说的是汉语,全然感受不出是在白族的地盘上。
然后,那个女人出现了,连同另一位长相酷似陆武杰的男人尾随在陆武杰身后,乍见满儿即脱口低呼,不可思议地揉揉眼再看,继而目瞪口呆地愕住,同她身边那个男人一样。
「天哪!-真像我!」
满儿俏皮地皱皱鼻子。「不对,是-像我。」
那女人愣了一下,旋即掩唇轻笑,「适才武杰对我说我还不信呢!但现在……来,」她仍然紧盯住满儿仔细端详,一边拉着满儿坐下,温柔又亲切。「告诉我,-是……」
「我叫柳满儿,康熙四十三年四月十八日生,」不等她问完,满儿就自动招供。「娘亲是杭州府富阳县柳元祥的闺女柳婉仪,生父不详。」
双目一凝,「令堂没有告诉-?」那女人问。
「她疯了。」满儿淡淡道。
「啊!对不起。」女人歉然道:「我叫竹月莲,大-四岁,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大-一岁,叫竹月仙,一个今年才十七,叫竹月娇,至于家父……」她顿住,转望另一个男人。「文杰,麻烦你去告知我爹这件事好吗?」
那男人点头离去,竹月莲再转回来面对满儿。
「我并不确知事实是如何,但我知道我爹年轻时曾到江南去过,而我娘在去世前也曾提及,我爹从江南回来后就不太一样了,总是落落寡欢、若有所失,也许和令堂有关,也许无关,我不知道,总之,一切都要等他老人家到了才能解开谜题。」
满儿点点头。「他要多久才能到?」
「大约要五、六天左右,」竹月莲说:「-可以等吧?」
满儿耸耸肩,笑容有点古怪。
「我特意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不能等也得等!」
无论事实是否能在这里找到,二十七年都过去了,怎会在意再等个十来天?
再老实一点说,她还有些胆怯,因为事实可能和她二十七年来以为的不一样,反倒是她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一下。
真奇怪,直至此刻她仍在犹豫究竟想不想知道事实呢!
「-在想什么?」
没有回头,满儿听声音便知道是谁,这三天来竹月莲总是陪着她,不是带她到大理城内去逛,就是聊聊彼此的过去,对她总是那么亲切照拂、温柔关怀。
「我在想,我应该很紧张的,可是……」坐在一块大石块上,双手托腮,视若无睹地眺望远方高峰上的系云载雪,她喃喃低语。「老实说,我好像有点麻痹了,已经搞不清楚自己想不想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竹月莲安静片刻,而后挤过来与她坐同一块大石上。
「如果我爹真是-爹的话,-会恨他吗?」她试探着问。
满儿想了一下。「以前会,现在不会。」
「-期待他的补偿?」
「不需要。」这种事永远也补偿不了。
「-希望能认祖归宗?」
「没必要。」她都嫁人了,还认什么祖、归什么宗,多此一举嘛!
「……-一定希望做点什么吧?」
「骂他!」满儿不假思索地说:「我想好好的骂他一顿!」想来想去,她唯一想做的也只有这件事。
竹月莲凝住她的侧脸片刻。
「倘若他能给-一个很好的解释呢?」
qiángbào女人还能有什么解释?
他喝醉了?「不管有什么解释,错的就是错的。」
竹月莲轻轻叹息。「的确,不管多么理直气壮的解释,他扔下-娘不管,这就不对,不对的就是不对的,而后果却都要由女人来承受,这又何其不公平啊!」
满儿狐疑地回过眸去端详她。「大公子对-不好吗?」
竹月莲失笑。「不,他对我很好,我说的是我娘。」
「-爹对-娘不好?」
「不,也不是,我爹对我娘很好,可是……」竹月莲笑容敛去。「他们的婚事是由双亲决定的,我爹并不爱我娘,但他是个感qíng丰富的人,需要有地方宣泄感qíng,所以若是他真去爱上别的女人,我也不会怪他,然而……」
她又叹息。「我娘深爱我爹,对于我爹并不爱她这件事,她一直感到很痛苦,不知如何是好,她一方面希望爹能把所爱的女人娶进门,这样爹或许会快乐一点;另一方面又害怕爹若是真把所爱的女人娶进门,她又qíng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