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就是怕,怕见到人家同qíng的眼神,怕收到人家怜悯的眼光,怕死了!不过,他打死都不能承认,特别是在两个儿子面前,所有的示弱的想法,他都必须硬起头皮否认到底。
命就一条,要就拿去,想他承认害怕,等天塌下来再说吧!
[不是!]
[好啦、好啦、我们陪你啦,给你壮胆拉!]
[就跟你们说不是!]
[乖乖,我们会陪你的,老爸不用怕怕厚!]
[不必!我自己就行了!]邵士辰咬牙切齿地说。
于是,未免两个不孝子又施展出高到顶点还不够高,又努力再往上飘高的毒舌功夫来考验他的耐xing,他开始和公司里的高级gān部召开视讯会议,一次,两次,三次……
最后,竟然变成固定一星期一次了。
[厚,老爸,就知道一秒钟没盯住你,你就会偷懒!]
[我?又?怎?么?了?]
[季叔叔不是说,那个客户最好由老爸你亲自和他谈吗?]
[我……]
[用视讯也可以喔!]
[……]
[喔喔喔,我知道了,老爸胆子小,不敢……]
[谁不敢了,我就谈给你们看!]邵士辰怒吼。
于是,为免被两个小鬼气到脑筋无力,提早退化,他开始利用视讯和客户签谈合约,一个,两个,三个……
最后,远在米兰的秘书竟然又开始为他安排行事历,遥控他的工作时间,视讯会议、视讯约谈客户、视讯协商、视讯检讨、视讯、视讯、视讯……几乎占满了一整天的工作时间。
『叽哩叽哩,叽哩叽哩……』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难得一回,两个小鬼没有从头到尾地『监视』他做健身运动有没有偷懒,中途就悄悄不见人影了。
起初,邵士辰还乐得可以放松一点,不过,他忍了又忍。忍了再忍,最后还好四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运动时间尚未结束,他就自己推轮椅到处去找人,想看看他们又要搞什么鬼了?不意却发现那两个胆大包天又包地的小鬼,竟然像两只小老鼠一样躲在起居室的墙角落里讲悄悄话。『你们两个躲在这里叽哩咕噜什么?』
闻声,两个小鬼吓了一跳地猛然转过头来,看见是老爸,又松了口气似的耸了耸一下肩。
『也没什么啦,我们只是在讨论,老爸为什么『不敢』装义肢?』
『谁说我不敢了?』
『我不喜欢。』
双胞胎兄弟两相对一眼,又耸了耸肩,满不在乎似的转回头去,继续小脑袋瓜子凑着小脑袋瓜子,缩在角落里叽哩咕噜!那种大声得连聋子也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的叽哩咕噜。
『他怕痛!』
『不对,我说他是怕出糗!』
『喔喔,怕摔倒吗?』
『也可能是怕走得很难看。』
『我们又不会笑他。』
『对嘛,就算要笑,也会躲起来偷笑嘛!』
『就是说咩!』
『闭嘴!』邵士辰咧嘴亮出两排森森白牙,恨不得吧那两颗只会对他冷嘲热讽的小脑袋瓜子一口啃下来,或者gān脆把他们活埋到后院里去好了。『等医生说可以了,我自然会装!』
报应,这真的是报应!
为了惩罚他的忤逆不孝,也为了惩罚他的背叛连热门,更为了惩罚他遗弃亲子,上天才会『派遣』这两个可恶的小鬼来折磨他。
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厚,爸,时间还没有到耶,你又偷懒了!』
『走,回去继续,还要多罚你半个钟头!』
『……』
报应!
就在邵士辰抱着满肚子的窝囊气被两个儿子“请”回健身房的同时,如过去两个月来的每一天、每一时刻,贝晓茵也蹑手蹑脚地来到落地窗外,悄悄地自窗帘fèng隙中窥入健身室内。只见两个小鬼一个盘膝坐在地摊上,一个靠在划船器旁,四只眼睛毫不放松地“监视”着他们的父亲……
[又慢下来了,你是乌guī吗?]
[别再偷懒了,踹你喔!]
[对,父子也没人qíng讲!]
[还有八分钟,忍耐一点,快!]
而他们的父亲则是一脸愤怒的瞪他们一眼,再无奈地抓紧单杠,努力把自己举起来,汗珠儿大颗大颗地自他额上冒出来,湿了他那一头乌黑的发,也湿了他那张俊朗的脸。
他,变了好多!
记得第一子见到他的时候,她才刚上高二,十六岁;而他二十二岁,整整打她六岁。过去,老一辈的台湾人会说这是不吉利的差距,要是相差六岁的男女结可能婚,将来注定要分离,无法白头偕老,这种毫无根据的,现代人可能连听都没听过,更别提会在乎了,可是这个可笑的迷信,却在她的心中种下了一个大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