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头来压低了声音说:「告诉-喔,我这辆轮椅有特殊装置,只要我离开轮椅太久,我大哥那边马上会知道,然后立刻打我的手机追杀过来,命令我马上回家去困觉,外加三天不准出门!」
「真的?」纤雨惊讶地问。
「发誓不盖-!」段清狂一本正经的举起手来作发誓状。「其实刚开始我也是莫名其妙,后来我自己检查过这辆轮椅,才发现我大哥会突然变得那么神的原因。真是太佩服他了,居然会想到用这招来制我!」
「你没有想过要自行更改那个装置吗?」
段清狂沉默了会儿。
「我大哥是真的担心我。」一句话解释了一切。「虽然起初他真的是蛮过份的,我只要离开个五分钟他就杀过来了,好几次人家正在种芋头,他也打手机来质问我到底在gān嘛,我说我在撇条他还不信,命令我立刻回轮椅上去,哇靠,难不成叫我带一屁股huáng金坐轮椅?」
纤雨忍俊不住别过头去闷笑不已。
「别笑,是真的,后来我冲马桶声给他听他才相信,真是有够丢脸的!」段清狂很夸张的大叹一声。「幸好一年后,他认为我应该已经很习惯坐轮椅上课了,终于放松一点对我的紧迫盯人。」
「他真的很关心你。」纤雨了解地点点头。「那你是只要能控制住自己不要太好动,也可以不坐这轮椅了?」
段清狂再次静默片刻。
「老实说,不可以。」他不甚qíng愿地坦诚。「坐这轮椅省俭了我很多jīng力,我才能支持一整天。譬如走路,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对你们而言根本不当一回事,可是对我来讲,那就是一件必须付出jīng力的事,累积太多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就支撑不下去了。」
「支撑不下会如何?昏倒吗?」
「不一定,」段清狂耸耸肩。「要看我的身体状况如何,好一点的话就昏倒,可是睡一觉便没事了,差一点的话就发病躺两天,再糟糕一点的话就得住院泡护士马子去。」
纤雨深深凝视着他。「你真的很辛苦。」
「还好吧,起码我还可以坐轮椅横行天下所向无敌,有些人却只能躺在chuáng上看电视数苍蝇,换了是我,我真会疯掉!」段清狂喃喃道,自她手臂上掂起一片粉色花瓣吃进嘴里,觉得那实在不是很好吃,忍不住问出一个他好奇得不得了的问题。
「-刚刚为什么吃花?」
瞳眸里的柔和僵了一下,纤雨蓦而转身避开他的注视,回到她刚刚趴着吃花的地方捡起她的背包,一见背包早已沾惹上璀璨的缤纷色彩,不禁又看得发了呆。
段清狂狐疑地推动轮椅上前。「连纤雨?」
一惊回神,纤雨这才吐出一声幽幽长叹,「樱花的花期并不长,只有一、两个星期,但是……」她低低呢喃。「至少在凋落之前,她们曾经灿烂的奔放过,而我却……多希望我也是樱花呀!」
段清狂更是困惑。「为什么?」樱花开得灿不灿烂跟她有什么关系?
唇畔露出瑟瑟的苦笑,纤雨神qíng黯然,不过段清狂看不见。
「因为我尚未绽放便要凋落了,因为我即将凋落,却还没有机会灿烂出我的生命色彩。」
纤雨徐缓地回过身来,清丽的容颜上一片空虚与失落。
「真希望有人能告诉我,我究竟是什么颜色的?」
***
周六,是休息的日子,也是玩乐的日子。
对其他人而言,是;对纤雨而言,不是。
虽然这天她刻意不选任何课,让自己凭白多了半天假,然而这天假也是放得很辛苦。
天才亮,她便得起chuáng忙着洗衣打扫,为准备去上班的爸爸准备早餐,也为刚退伍找到工作没多久的大哥搭配衣服,以便他下班后可以直接去约会,再为成年赖在chuáng上自艾自怜的母亲洗澡按摩。
其实连家也有辆最简便的轮椅,可是连妈妈连轮椅也不愿意坐,只肯躺在chuáng上呻吟着说她快死了,或者抱怨大家都不关心她,甚至怀疑家人希望她赶快死。纤雨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以前的妈妈是个多么刻苦耐劳又温柔体贴的母亲呀!
曾几何时,她却变成一个只会埋怨别人、责怪别人的唠叨女人,久而久之,家人逐渐从同qíng体贴,悄然转为极力回避,如今只要一放假,高三的妹妹便说要到同学家念书,国中的弟弟也很少待在家里。